小啞巴的記憶力和領悟力上佳,但他的潛意識太強了,剛開始確實能按照他的指點做,越到後來越完犢子,才短短半個時辰,已經恢複了此前“自成一派”風格的五六成。
這如何使得?
簡直是對林大少第一回主動給人當師父的巨大挑釁。
林靜東如何能忍?
直接站在周放身後,重新握住他的手,帶他從頭來過,很不講道理的宣佈:
“從今天開始,每日我親自帶你練兩個時辰,就這樣手把手的教,要是還扳不過來你這壞毛病,林大少跟你姓!”
周放聽出對方的好勝心上來了,提醒一句:
“我不要你當兒子!”
只有他的孩子才會跟他姓。
林靜東冷哼一聲,筆下一個“愚”字落成,一針見血的評價:
“痴人說夢。”
他如此說,便是不給自己留後路,定要辦成此事的意思,小啞巴還挺會小看人。
也不指望周放說什麼,自顧道:
“我母親曾講過因材施教,天底下沒有差學生,只有不會教的先生。先想想過了縣試,用什麼答謝我吧,一般俗物可別想打發我。”
周放一心二用,沒打擊林大少的自信心。倒是對林大少的母親,他還真聽過。
據說早年那位夫人帶著兒子搬到同裡鎮時,兒子才兩歲,她便給大戶人家做女先生維持生計,著實教出來幾個優秀學生,有選入宮廷充當女官的,有落選後嫁入京城官宦之家的,在整個蘇州城有口皆碑。
只是天不眷顧,沒幾年便病故了。算日子,那時候林大少才七歲。據說那年他母親剛病亡,父親就被封為伯爺,在京中娶了新人,誰不說一聲沒福氣。
林大少執意留在這邊替母親守孝,不肯跟父親的人回京城。一晃,林大少今年該十七了吧?
周放爹孃前些日子想為姐姐們請女先生時,還說起過那位夫人呢。端的是風華無雙,並非容貌姝麗,而是那股與生俱來的書香氣,與整個同裡鎮大戶人家夫人小姐們格格不入。
只要她站在那裡,旁人說話都會不由自主小聲三分,根本不似秀才家能養出來的女娘,可惜了命不好沒託生在富貴人家。
林靜東手搭在他肩上捏了一把,聲音嚴厲:
“注意力集中!”
林大少認真起來,真有一股誰打擾他,他就創死誰的瘋勁兒,心腹守在涼亭外連熱茶都不敢來添。
遠遠瞧見這出情形的學生們也紛紛繞著涼亭走,心裡深深的同情周放片刻。
林大少可是個全憑興趣行事的主兒,根本不會和人講道理。上一個放出豪言想一輩子為林大少效忠的同窗,早被他整的噩夢連連,哭著求家人幫忙一口氣轉去省城讀書,連休沐日回鎮上探望父母,都生怕在街頭偶遇林大少呢。
小舅擔心外甥受欺負,守在不遠處,默默背書,不時用防賊的眼神看一眼林靜東。
林大少絲毫沒有自己很可怕的概念,仗著小啞巴不耐煩開口和人爭執,直接一言堂,壓著小啞巴練了兩個時辰。
手把手帶著練的。
說實話,他自個兒開蒙的時候,都沒費這麼大勁兒,甩甩手,不放心的叮囑:
“沒有我帶練,你自己一個人的時候不要動筆!”
周放面無表情看了他一眼。
林靜東斜睨他:
“嫌我管的寬?”
周放又看了他一眼。
林靜東:
“不相信我能幫你改過來?”
周放再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