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洛君是很矛盾的人。
但這種矛盾也很純粹,很早之前傅瑞文會羨慕她的生活。需要擔心的事大概只是:學術專案做藝術史論還是策展、實習去美術館還是博物館、晚飯出校吃還是點外賣。
她從來沒為生計而擔憂過,自然不理解傅瑞文對每一分錢都斤斤計較,在超市會對比幾種水果的價效比,關注紙巾是否在做促銷活動,一杯售價四十多的咖啡成本只有多少。
她還在星雲咖啡廳兼職的時候,顏洛君問過她推薦哪一種甜品,傅瑞文其實都沒吃過,糾結了半天說了小程式上銷量最高的兩款。
但事實上也都是門店從總部統一採購的凍品。傅瑞文最開始沒忍心告訴她事實,後來才提了這麼一句。顏洛君“啊”了聲,說她知道啊,吃起來和現做的完全不是一種口感嘛。
但她還是願意為了這份價格明顯偏高的賬單付費。
這都是傅瑞文所不理解的,她覺得或許直到最後自己也不會全然理解顏洛君的所有行為。但也無所謂,她無意識捏著礦泉水瓶,抬眼看見顏洛君舀了勺慕斯,含在嘴裡被涼得微微蹙眉。
“好吃麼?”
“一股冰碴子味兒,”顏洛君眨眨眼,“當然是姐姐做的最好吃呀。”
她自己也會做,但可能是懶。讀本科的時候有時週末會回租的小房子裡搗鼓烤箱和空氣炸鍋,後來在英國讀研究生,就只研究中餐了。這會兒大概是跟著社媒上“打工人下班後如何快速吃上飯”教程,只做些簡單的食物。
反正大部分時候是傅瑞文做飯,她也不常回家吃。
傅瑞文便順著問:“那一會兒要去買點草莓嗎?”
顏洛君先是說“好呀”,不過隨即又想起什麼:“但你今天休假,後面幾天是不是得上班?”
顏洛君記不清傅瑞文的工作安排,不像她一路走來身邊的同學朋友,藝術行業的都週一休息,非藝術行業的一般固定工作日或者大小周,更累的一週六天。只有傅瑞文是例外。
她以前可管不了那麼多的,自己有空的時候就會跑來找她——也不能完全算是,只是在傅瑞文打工的咖啡廳裡待一天,學習和線上辦公的時候都很專注。
傅瑞文正要回答,但顏洛君的注意力已經被轉走了。有相熟的同行坐在她旁邊,和她打招呼。
“洛君,”那人說,“約會吶?”
“對,”顏洛君笑了下,“難得有空。”
“還是愛將約會地點選在美術館,”那人打趣道,“多少年的習慣了。”
靠窗的雙人桌,落地窗外染了雨。傅瑞文盯著玻璃外的世界逐漸模糊,忽然好像也能感受到一點供暖系統的失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