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恆熙靠在椅背上笑了,傅閆的倒影在電腦螢幕上晃動,他正舉著手機給她拍工作照,鏡頭裡的眼睛亮晶晶的。
離開辦公室時,天已微亮。
傅閆看著她精神萎靡,腳步沉重,終於鼓起勇氣伸手攙住她的腰:“我開車送你回家。”
這次,她只是輕輕嘆了口氣,將頭靠在他肩上,髮絲蹭過他胸前的羊皮鼓胸針,像某種無聲的妥協。
趙恆熙靜靜地看著車窗外,京都的晨霧正在消散。
她想起傅閆在紀錄片結尾加的那句話——“我們銘記歷史,不是為了握緊拳頭,而是為了張開雙臂”。
趙恆熙低頭看向被傅閆緊緊握住的左手,此刻掌心的溫度,讓她忽然明白,有些傷口需要時間癒合,有些心意需要歲月沉澱,就像非遺裡的老手藝,越是歷經風雨,越能綻放出溫潤的光。
車子很快來到趙恆熙所住的小區。
與上次送她回來一樣,趙恆熙一下車,傅閆也跟著下車。
趙恆熙轉身看他,“你不用送我了,這裡治安不錯。”其實她想說的是讓他早點回去,畢竟都熬了一夜。
傅閆走到她身旁,牽住她的手,指腹輕輕摩挲著她手背上熬夜留下的淡青色血管,聲音裡裹著晨霧般的溫柔:“上次看你家門口的感應燈壞了。”
他晃了晃另一隻手裡提著的工具袋,金屬零件碰撞出細碎聲響,“順便修一下。”
趙恆熙望著他眼下的烏青,突然想起通宵剪輯時他強撐著精神核對字幕的模樣。
初秋的風掠過小區裡的柳枝,卷著他身上淡淡的煙味。
樓道里的聲控燈果然如他所說早已失靈,黑暗中傅閆的體溫卻格外清晰。
他讓她攥著手機打光,自己踮腳拆卸燈罩,喉結在手機冷白的光暈裡上下滾動:“你祖父的老照片,我掃描了高畫質版存在雲端。”
金屬零件掉在工具袋裡發出脆響,“等片子播完,我們可以做個電子相簿,配上李爺爺唱的軍歌。”
趙恆熙的鼻尖突然發酸。
二十年來,祖父的軍功章被她擦得鋥亮,卻從未想過用這樣的方式留存記憶。
她看著傅閆小心翼翼將新燈泡旋進底座,胸前彆著的羊皮鼓胸針隨著他的動作若隱若現,突然想起那天她想討回胸針卻被他緊緊攥著,說什麼送出去的禮物沒有要回去的道理。
後來就不曾看見他別其它的胸針了,甚至上新聞直播,這個羊皮鼓胸針都不曾摘下。
“亮了!”傅閆拍掉手上的灰,聲控燈應聲而亮。
暖黃色的光裡,他的影子將她整個人籠罩其中,“其實那天在包廂……”他頓住,喉結艱難地滾動,“我不是想冒犯你,只是怕……怕你真的和別人走了。”
樓道里靜得能聽見彼此的呼吸。
趙恆熙盯著他領口蹭到的牆灰,突然想起無數個加班的深夜,他總會默默把她冷掉的咖啡換成熱牛奶。
那些被她刻意迴避的溫柔,此刻像紀錄片裡漸強的梆子戲,鋪天蓋地漫過來。
“傅閆,”她仰頭看他,眼睛在燈光下亮晶晶的,“你說過想叫我傅太太?”
男人的瞳孔猛地收縮,喉間溢位一聲沙啞的“嗯”。
“那下次……”她的手指勾住他的領帶,將他往下拉了幾分,溫熱的呼吸拂過他緊繃的下頜,“別再拿傅爺爺當藉口,直接說你吃醋了。”
晨光從樓道的氣窗斜斜切進來,在他們交疊的影子裡織出金線。
傅閆的心跳震得胸腔發麻,他低頭吻住她時,嚐到了她嘴角殘留的胎菊香——和三天前在幹休所遞到她手裡的那杯,是一樣的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