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筆錢你不能出。”溫婉道。
“為什麼?我有錢!”江可為不解,“何嘉裕是我同學,不用姐姐幫我出錢。”
溫婉沒有直接回答他,而是燒開水,衝起了茶。
不一會兒便將茶杯往江可為面前推了推,蒸騰的熱氣在兩人之間氤氳出柔和的光暈。
“可為你看,”她指著窗外那棵若隱若現被風吹得微微傾斜卻依然挺拔的玉蘭樹,“幾個月前我們剛來這裡住的時候給它搭了支架,現在支架撤了,它反而長得更直了。
知道為什麼嗎?因為支架只是暫時幫它抵住風雨,真正讓它紮根的,是泥土裡自己長出的根鬚。”
江可為順著她的目光望去,點了點頭。
溫婉的聲音放得更輕,像在說一個關於時光的秘密:“嘉裕現在就像這棵樹。他透過自己的努力考上夏令營,就像已經長出了結實的枝幹,這時候我們若直接替他扛下所有風雨,反而可能讓他誤以為自己永遠需要支架。
真正的朋友該做什麼?是蹲下來幫他鬆鬆土、澆澆水,告訴他‘你看,陽光在那邊,你可以自己朝著光的方向生長’。”
江可為的眉頭慢慢鬆開,卻仍有困惑在眼底打轉:“但我只是想幫他,難道善意也需要分方式嗎?”
“當然需要。”溫婉開啟手機,翻開相簿給他看一張桃源居的合影,照片裡,剛好拍到一個老太太在偷偷抹眼淚。
“你知道去年冬天,桃源居里的張奶奶收到長隴慈善基金會送的棉衣時為什麼偷偷抹眼淚嗎?
她不是不感激,而是因為她覺得自己沒有什麼社會價值,成為了社會的拖累,是讓人憐憫的存在。後來咱們伯孃和她一起幫大家把舊毛衣補了補丁,她反而笑得特別開心。”
溫婉語重心長道,“可為,在很多人心裡,尊嚴有時候比溫暖更重要。”
她拿出自己公文包裡的隨身筆記本,指尖輕輕劃過封面上“平等”兩個燙金小字,繼續道:“你知道嗎,姐姐對待任何人都講究一個‘平等’,與朋友站在同樣的位置去思考對方所需要的,友誼才能真正走遠。
“朋友之間最珍貴的是什麼?是可以肩並肩說‘今天作業好難,我們一起解答’,而不是一個人說‘這問題不難,我幫你做’。
嘉裕努力考上這個夏令營,說明他骨子裡有股子不服輸的勁兒,就像他媽媽在咖啡廳學拉花時,哪怕燙到手也要練到凌晨。所以像嘉裕這樣的孩子,需要的不是別人替他交錢,而是有人對他說‘你不是一個人,我們可以一起想辦法’。"
江可為忽然想起上週在咖啡廳看見的場景:何嘉裕蹲在地上幫媽媽系鬆開的鞋帶,陽光透過玻璃窗落在他微微發紅的耳尖上。那時他覺得何嘉裕哪怕是蹲著,他的腰板也挺得很直。
如今聽溫婉這樣說,江可為突然明白了何嘉裕挺直腰板的背後,還有他的自尊他的驕傲。
“你知道嗎?”溫婉忽然說起陳少如剛到咖啡廳時的事,“嘉裕媽媽第一次領工資那天,特意買了兩朵康乃馨,一朵別在工作服上,一朵特地託嘉裕送給我。
所以你要明白,當一個人透過自己的勞動獲得尊嚴時,連感謝都帶著光。如果我們直接替嘉裕交錢,就像掐滅了這束光,讓他的感謝變成了沉甸甸的負擔。
他是感恩的孩子,對你會有感謝,可是對待你的心以後肯定不會再與你處在同一個平地上。他看到你,就會想到他還欠你5000塊錢沒還,心中的負擔感就會像鞋裡的細沙,剛開始不覺得,走得久了就硌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