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那手的溫度,似乎蔓延到她的心上了。
羅拉笑了下,又仔仔細細地再去看那些介紹他的文字。
張嘉華陪在她的身旁,也去看那些文字,她大概地瀏覽了一遍,和自己在網路上看到的進行對比,大致不差。
陳民生,一九〇八年出生於晉城,一九一三年與父母逃難至杭城,成為杭城世商羅氏三房長工,曾受羅家羅世襄培養,一九三六年從英國留學回來,抗戰爆發後投軍。
介紹上還說,他在投軍前便一直暗中援助黨的活動,在投軍國軍前也是先正式入了黨,此後便作為黨在國軍中的暗哨活動,曾多次立功。且在新中國成立後,主動申請參加抗美援朝,憑借出色的作戰能力在戰場上多次立功,回國後授予肩章。
張掛的介紹上,很詳細地講述了陳民生作為軍人建功立業的過程,直到他病退至南海養老。
“真奇怪。”羅拉喃喃道,她看得很認真,幾乎每一個字都刻進她的心裡。
“怎麼了?”張嘉華問。
羅拉看向張嘉華的目光有些納悶,“你看,這上面說他受我爹爹的培養,怎麼就沒有提起我呢?”
張嘉華愣了下,介紹上提起羅世襄的時候,在一旁甚至還有一小段文字介紹了他。
張嘉華往右側看去,安慰道:“許是還沒有提到,還有很多沒看呢,我們再仔細看看。”
羅拉有些晃神地點了點頭,接著便往右側的展示欄走去。
右側這邊的展覽內容,便大都與陳民生的晚年生活有關的了。
羅拉抬眸去看那些照片,看到陳民生與父母的合照時愣了一下。這照片上的人都有些老了,而且拍攝的時間也是在他父母離開杭城後的。
看來,所有人都知道你陳民生還活著。
就她不知道。
陳民生。
就她不知道!
羅拉這樣想著,眼眶中的淚水又忍不住落下,她輕輕地拭去,強撐著疲憊又年老的軀體繼續往下看。
右邊展示的照片有陳民生在京城定居時的照片,介紹上說是他的弟子探望他的時候拍攝的,又走到大門邊的時候,便是他坐在外面的小亭子裡拍攝的照片,那上面的陳民生頭發已經發白,臉上的皺紋很深,他笑著,但看上去眸中又沒有什麼笑意。
最後一張介紹牌上三張照片,一張是他病逝前在醫院拍攝的照片,一張是他的遺照,遺照旁還有一棵樹的照片,上面說,那是陳民生安葬的地方。
這客廳很大,陳民生的生平經歷記錄得很詳細,但這裡面沒有陳民生的婚姻經歷介紹,也沒有她羅拉的身影。
張嘉華也發現這個問題了,但她見羅拉沒有說話,便也沒有主動提起這個話題。
羅拉深吸了口氣,目光轉向一旁的張嘉華,“我們再去別的房間看看吧。”
“好。”
客廳的旁邊有一個小房,是連通一個小天井的飯廳,飯廳裡圓桌椅子都有,但被隔離帶攔住了,羅拉只能在這隔離帶前呆怔地看著。
飯廳有扇窗戶對著小院子,而且正好可以看見那叢長勢茂盛的鮮花。
忽然間,羅拉好像想起些什麼——
“我們要在靠海的地方買間小洋房,不能太大了,我們兩個人住小點就好,但院子還是要有的,而且要種很多花。
“啊,還有,我們的飯廳一定要對著院子裡的花,花叢裡再立一盞燈,這樣到了晚上吃晚餐的時候就會很浪漫。
“對了,也不能太靠近海,我們能散步去海邊就行,太近了人多也煩……”
“好。”陳民生聲音有些啞澀,但又帶著寵溺的笑意。
羅拉還記得,那是她和陳民生來南海灣旅遊的第二個晚上,他們在樹上看完日落後,接著又回到餐廳吃燭光晚餐,羅拉喝了很多的酒,晚餐結束時她已經有些醉了,但回房後她還是纏著陳民生要做,那是他們做完後羅拉開玩笑似地、天馬行空地想象著他們一起定居南海灣的生活。
從房子到日常活動,想到什麼說什麼,那過後,羅拉自己都忘了說過的這些事了。
她忘了,是她說過的,戰爭結束後,要來南海灣定居,要住在海邊,要每天在沙灘上散步。
那是她喝醉時半真半假的胡話。
陳民生,原來你把這些也記在心裡了。
可是,你似乎忘了把羅拉帶上了。
羅拉看著那飯廳的窗,看著窗外的花,瘦削的手又忍不住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