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拉笑了下,“那是我小時候弄的,那會我就想當公主。”
徐書妍笑,“羅拉小姐就是公主。”
回到杭城的後一天晚上,他們全羅府上下都一起吃了一頓慶祝回家的團圓宴,連張家的老爺夫人以及那位張先生也來了。
那天晚上很熱鬧,人人都好像又開心起來了,但是,徐書妍看向坐在主桌上的羅拉小姐,卻總覺得羅拉小姐一點也不開心。
又過了一週,羅夫人病得從床上起不來了,羅拉從外面回來後急匆匆地趕到羅老爺羅夫人的房間,那裡除了羅老爺還有陳叔陳嫂,徐書妍知道他們是陳民生的父母,徐書妍和娘親則是跟著羅拉進了這房裡的。
羅拉小姐進去後,傷心地哭著輕伏在羅夫人的身上,“娘——”
羅夫人輕撫摸了下她的腦袋,“羅拉,你爹不想逼你,但娘時日不多了,不怕做這壞人了。你等他十年了,放棄吧。”
羅拉眼淚如奔湧的河流,落得很兇。
羅夫人許靜姝聲音虛弱地繼續道:“如果他能回來的話,戰爭結束了,早該回來了,哪怕不能回來,只要他還活著,那麼怎麼也該有封信回來,那些還活著計程車兵有哪個沒寄信回家的?
“只要他有封信,我們也願讓你繼續等。
“可十年了,娘不想你為了不知道還活不活著的他繼續傻等著,娘希望走之前能看到你成婚,至少你有個依靠。
“現在這樣混亂的時日,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到頭,我不在了,你爹也有一天會老的,娘實在放心不下你啊。”
羅拉依舊哭著,沒有說話。
許靜姝:“我們和民生的爹孃都商量過了,你和民生的訂婚就此作廢吧。”
這時候,在一旁也默默地流著淚的陳嫂沈淑儀走到羅拉身邊,蹲下身,抱住羅拉抽噎的肩膀,她的聲音有些衰老無力,“羅拉小姐,你已經對他盡了一切情義了,你等民生那久是他民生的福氣,已經夠了,好不好?如果他還活著,怎麼會不顧你我?
“羅拉小姐,你得好好活著,要幸福,要開心,只有那樣,民生才會高興的。”
羅拉抬起臉,哭紅的眼看著這一屋子的人,她的爹爹在一旁皺著眉,看到羅拉的目光,竟也落了淚,好一會過去後,羅拉啞著的聲音道:“好。”
就這樣,羅拉小姐的婚事就這樣定了,新郎是張家的獨子張靖塵先生。
這事定了後,張先生又開始頻繁出入羅家大院了,整天想著帶羅拉去遊玩散心,但羅夫人那樣的身體,羅拉小姐根本開心不起來,所以徐書妍每次看到羅拉小姐的時候,總覺得羅拉小姐在強顏歡笑,因為她在七歲那年,抗日戰爭勝利的第二個月,已經見過羅拉小姐笑得最開心的笑顏了。
因為羅夫人的身體日複一日地不好,羅拉小姐的婚禮籌備得很倉促,甚至在國外的親人都沒來得及回來。
一九四七年的十月末,羅拉小姐與張先生成婚了,從此,羅拉小姐便搬去了張家大院去住,但她還是會經常回來的,畢竟兩家隔得不遠,而且徐書妍也經常放學後就跑去找她,等見過羅拉小姐了接著才會回羅家大院的。
到了一九四八年的三月,新年過去後不到兩月,羅夫人去世了。一直陪伴在羅夫人身邊的陳嫂沈淑儀提出了要回北方老家,羅拉小姐回羅家挽留了他們夫婦好久,但到了五月份,他們還是走了。
陳叔陳嫂離開的時候,徐書妍和娘親跟著羅拉小姐以及羅老爺一起去火車站送他們離開,那天,羅拉小姐抱著陳嫂哭了好久,一直到火車要開了,才松開。
火車長笛鳴音響起的時候,羅拉小姐又抱著羅老爺哭了好久。
那會十二歲的徐書妍也看濕了眼睛。
羅拉小姐嫁到張家後便不再從事報社工作了,但仍然會去福利院做義工又或者組織捐款之類的。
徐書妍每次去看羅拉小姐的時候,都會認真地看她臉上的笑。
有一回,羅拉看著她,笑問:“你怎麼總是這麼看著我?”
徐書妍傻傻地說:“我在看羅拉小姐開不開心。”
羅拉便笑了起來,“我要是不開心怎麼辦?”
徐書妍認真地說:“那我便把你搶回羅家去。”
羅拉這會是真的開心地笑了起來,“好,我要是不開心我就告訴你,不過,你多來看看我,我便也高興了。”
於是,徐書妍便比往常更頻繁地去張家大院看羅拉小姐了。
徐書妍再一次看見陳民生的時候,已經是一九四九年的九月,在新中國正式成立的前一個月。
而且,是在張家大院的門口。
徐書妍聽聞羅拉要生産了,便急急忙地趕過來,剛巧聽見張先生讓那個黑面板男人離開,不要再出現在羅拉麵前之類的話,徐書妍不好意思這會走過去,便躲到了一邊,等張先生罵完後,那男人呆站在門前許久,隨後竟然哭了起來,徐書妍怔了很久,隨即想——這人會不會是陳民生?
徐書妍走到那男人的身後,戳了下他挺拔的後背,小聲地問:“喂,你是陳民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