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民生從小看上去就沉穩老實,又陪著羅拉長大,小時候的羅拉也愛粘著他玩,所以家裡的人也很放心陳民生照顧羅拉。因此有時候他們兩人在院子裡玩耍時,竟沒有大人照看著。
陳民生雖老實,但十歲出頭的男孩子哪有不愛玩的,陳民生跟長街上的一些男孩熟悉後,有時候想出去玩,但羅拉卻要跟著他,看不到他就哭,陳民生無法便偷偷地帶著羅拉翻牆出了街,和那些男孩一起玩。
只是,過了一段時間,街上男孩的“野性”被羅拉學了去,家裡的大人察覺不對勁了,陳民生便不敢再偷偷帶她出去玩了。
現在想起這事,陳民生臉上是更熱了,好不容易白了點的臉上也現出了點紅來,羅拉望見他這幅樣子笑了下,又繼續說:“還有那回,你十三歲,拉著我到荷花池裡泡水——”
陳民生有些詫異地睜大了眼睛,“那回明明——”明明不是這樣的。
但怕羅拉還要生氣,陳民生不敢說。
陳民生十三歲那年的夏天,天氣異常地炎熱,羅家一家三房人都到了南山別院去消暑,陳民生當然也跟了去。
南山別院有一個清澈見底的荷花池,那個盛夏,荷花池裡的荷花還在開放著。
那會陳民生和羅家的幾位少爺也玩得很好,趁大人們坐在涼亭聊天談論時事或者講詩詞的功夫,幾個男孩便偷偷溜走了。他們胡鬧地玩了一通後便滿身都是汗,不知道從誰開始,脫了上衣就往一旁的荷花池走了下去,那兒很涼快。
陳民生有樣學樣,也跟著脫了上衣下了水,他們在水裡打起了水仗。
一直在遠處看著他們的幾個女孩笑了起來,羅拉看著覺得好玩,突然離開了女孩子們那邊,跑到了荷花池邊,還沒等陳民生攔住她便笑著下了水。
等眾人吵嚷著跑過來的時候,陳民生已經被她潑了一臉的水。
羅拉挺直了腰板子,“明明怎樣?”
陳民生望著她,只能把話咽回了肚子裡,又說:“可是現在不同以前,你不是小孩了。”
羅拉不服,“我是小孩我就不是女的了?”
陳民生閉著嘴,說不過她。
羅拉自個兒動手就要去脫他的衣服,陳民生連忙擋住,紅著臉說:“我自己來。”
陳民生說著把襯衫的紐扣一個個解開,接著羅拉看到了他胸前綁著的繃帶,陳民生轉了個身,把後背露給她看,說:“繃帶待會醫生來換藥的時候才能解。”
但是羅拉從他背後看,已經能看到血水滲透紗布的痕跡了。
那是條從左肩下到臨近右肋骨的斜斜的傷口,看上去有羅拉一個小臂那麼長。
羅拉心疼地輕輕伸手撫上他的後背,在傷口下面的地方停下。
陳民生感受到她的觸碰,輕輕地瑟縮了一下。
羅拉溫聲問:“疼?”
陳民生搖了搖頭,說:“不疼了,羅拉小姐。”
“怎麼會不疼,這麼長的傷口,你還騙我說不要緊。”羅拉有些難過地說,“你怎麼傷到的?”
陳民生聽見她有些抽噎的聲音,有些難受,披上衣服,轉過身看她,“你別難過,我真的沒事了,只是傷口看著恐怖,我要是有事,老爺也不會讓我待在這養傷了。”
陳民生穿好衣服後又握著她的手,“我不想讓你知道,就是怕你會難受,你這樣,我也難受,比我背上的傷口還要難受。”
羅拉望著他,整理好了情緒,又問了遍:“那你是怎樣傷到的?”
陳民生頓了頓,猶豫了下,簡單地把經過告訴了羅拉,“我們在回程的時候,路上遇到土匪了,我會些功夫便下了車跟他們交涉,但他們想要綁了老爺要錢,我便跟他們打了起來,不過也幸好碰上了剿匪的,我們沒多久就脫身了。”
陳民生說得簡短,但那個時候,在那些剿匪計程車兵還沒出現前,他跟羅世襄都有回不來的可能。
羅拉怔怔地聽著,明明只是短短的幾句話,但她的心髒還是害怕地噗通噗通地跳了起來。
“父親也沒有告訴我這事。”
陳民生:“老爺估計也不會把這事告訴夫人的,都過去了,羅拉小姐。”
羅拉第一次見這樣的事情發生在自己身邊人的身上,怎能不怕,她眉頭輕皺,“民生,外面怎麼這麼亂呢?”
陳民生頓住,一時竟有些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羅拉。
因為,外面其實一直這麼亂。
但對羅拉來講,她遇見過的混亂,只有十二歲出門那回遇見的遊行,以及這些年聽聞到的有關的報紙報道,再有就是這回陳民生受傷的遭遇了。
陳民生望著羅拉,羅拉此刻的目光裡,有著疑惑,有著擔憂,也有著心疼,但唯獨沒有害怕,陳民生笑了笑,“羅拉小姐,不會有事的,以後會好起來的。
“而且,我會保護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