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我帶你去教室。”李老師站起身,順手拿起了桌上的保溫杯。
走廊的燈光昏黃,窗外的天色也比她剛剛進來時暗了幾分。七合市因為靠海的緣故不像寧岸市那邊周邊有群山環繞,加上地勢平坦,遠遠看去只有零星幾座低矮的樓房輪廓。
因為沒有山巒的遮擋,這裡的風總是長驅直入,帶著點特有的海腥味掠過,好在沒有很冷。
顧星邇跟在李老師身後,聽著他的腳步聲在空蕩的走廊裡回響。“他們的位置已經坐了半年了,你可能得暫時坐最後一排等下學期開學再換。”李老師推開教室門時解釋道。
“你這個身高,是有點麻煩,上課的時候要是看不見你就自己往前挪一下行吧?桌子我叫幾個男生幫你拉過來了,進去坐就行。”
顧星邇點了下頭抬眼望去——教室裡坐滿了人,卻安靜得只有翻書和寫字的沙沙聲,就是有人突然進來也不像當初在三班時一樣一下子一大片的人抬頭看,只有零星幾個。
她朝最後一排靠窗空著的那個位置走去坐下,窗外沒有樹影婆娑,只有銀杏樹光禿的枝丫在風中晃著,在玻璃上投下搖曳的剪影。
顧星邇望著窗外遠處模糊的城市剪影。
暮色四合,路燈隨著時間的推移一盞盞地亮起。沒有山,沒有曲折的地勢,這兒的夜晚總是來得突然又徹底,彷彿有人猛地拉下了夜幕,連過渡的霞光都吝嗇給予。
她於是忽然想起寧岸市那些被夕陽染成金色的山脊線,每次下午放學去吃飯時總能看到夕陽緩緩沉入群山的懷抱。
顧星邇發了會兒呆,抬手將碎發別到耳後,然後收回了視線。
她剛翻開物理課本,一張紙條就從旁邊拋了過來。顧星邇轉過頭,隨即對上一雙熟悉的眼睛——是高一時就認識的一個女孩子。
居然就坐在她斜前方兩桌,她剛剛下來時都沒注意到。
顧星邇在沈漣期待的目光下展開了紙條。
【怎麼突然回來了?你去過寢室了嗎?有沒有看到你的床位還是原來那個?等會兒放學等一下我。】
上面的字跡略顯潦草,大概是寫的太急的緣故,末尾還畫了個歪歪扭翹的表情,墨水因為下筆太重而微微暈開。
顧星邇抬起頭,看見沈漣正在前面歪著腦袋等她回複,馬尾辮從肩頭滑下了一縷。
她於是沖沈漣點了點頭。
與此同時,九班的物理老師正巧抱著教案走進了教室,經過第一桌時還順手在一個打瞌睡的男生桌上敲了敲。
“某些同學,坐在第一桌就敢睡。”他推了推眼鏡:“上次月考物理比年級平均分還低七八分,還好意思睡覺?”
沈漣於是偷偷回頭沖顧星邇擠了擠眼睛,然後兩人趕忙收回視線開始晚自習。
顧星邇將注意力集中在面前的習題上。窗外的風輕輕拍打著玻璃,像是某種無聲的催促。她想起賀書辰說的那句“好好待著”,筆尖便不自覺地有些用力,在紙上劃出一道深深的痕跡。
——無論如何,她都一定得再努力一點才行。
……
晚自習結束的鈴聲響完沒一會兒,沈漣就已經抱著書包站在了顧星邇的課桌旁。她屈指敲了敲顧星邇的桌肚,鐵皮發出“咚咚”的聲響。
她見顧星邇還在收拾東西,便問:“你剛剛下來的時候是不是沒看到我啊?還有你後面幹嘛一直盯著外面看。”
“沒什麼。”顧星邇愣了一下:“就是感覺這裡的天空、有點空曠。”
沈漣沒多想:“廢話,我們這邊又沒有山,不是一直都是這樣子的嗎?——怎麼著你回一趟老家把我們這兒給忘了嘛?!”
顧星邇又是一愣:“……怎麼會。”
她好像忽然又想明白了點什麼。是了,這裡沒有山,但海風的味道,平坦的地平線,還有此刻在和她對話的這個女孩子,都是七合市獨有的印記。
也同她在寧岸市經歷的一切一樣,都是她生命裡無法複刻的記憶。可她怎麼好像總是在不停地緬懷上一次呢。
沈漣沒有在這個小問題上多計較什麼,反正她印象裡顧星邇一直就是這樣的:“你知道這麼長時間我為什麼沒有給你發訊息嗎?我跟你講,你走了之後我不小心犯了一個錯結果和我哥他們吵架了,就把我的手機拿走了……”
雖然在顧星邇印象裡沈漣確實一直有點冒冒失失的,但她家裡人好像也都不怎麼在意,這樣收手機的事發生在她身上倒是有點新奇。
她於是問:“怎麼說?”
沈漣半鼓著嘴:“此事說來話長,以後再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