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裡不只有她一個人沒睡覺，雖然大多都坐在前面幾桌，但也保不準隨時會轉過來，要是看到她站在賀書辰位置旁邊盯著人家睡覺，那可就說不清楚了。
意識到這些，顧星邇飛快地收回了視線，帶著名單溜回了自己的座位。
可她人坐回了位置，思緒卻還是飄忽不定的。她悄悄把手藏進了袖子裡，腦海裡不斷回放著剛才那一瞬間。
所以賀書辰……是真的有點喜歡她的吧？
要不然怎麼會突然這樣子？
可她又覺得他剛剛是在睡覺，是她撐著他桌板的時候不小心弄出動靜吵醒了他，萬一賀書辰其實根本就沒看清她是誰呢？
萬一他只是手剛好動了一下，然後她的手又剛好按在他桌子上呢？
可如果真的是她想的那樣呢？
這個念頭像一顆小石頭掉進湖心一樣，激起了幾圈漣漪，卻在即將觸及岸邊時止住了。她的心裡閃過了一瞬的竊喜，隨即又消失了。
她要走了的——明明不是早就想好了，可這段時間，她怎麼好像還任由他們之間的聯系變深了呢。
顧星邇抿了抿唇，想起那天晚上父親說的話：“高三最後半年了，希望你可以把心思全部集中在學習上，別的那些有的沒的就都不要想了。”
父親的話，她那時候明明是聽進去了的，可剛剛的心神不寧也同樣不是假的……
這樣不對。
她在心裡告訴自己。距離高考只剩半年多一點的時間，距離她離開寧岸市的日子卻更加近。
至於有些情感呢，只是想象起來很美好，但它畢竟不是這個年紀的她能夠掌控的東西，就算不顧一切地擁有了，也只是短暫的。
顧星邇深吸一口氣，將名單壓在了鉛筆袋下，準備等下節下課再傳給前面的人。
……
上課鈴突兀地響起，賀書辰皺了皺眉，慢吞吞地從臂彎裡抬起頭。教室裡窸窸窣窣的聲音逐漸安靜下來，他眯著眼，視線還模糊著，額前的碎發被壓得有些淩亂。
他隱約記得自己好像中途醒過一次，是因為桌子忽然搖了一下。然後他睜開眼睛，發現真的有個女孩子站在他座位旁邊，而且她的手還撐在他的桌面上。
是她麼？
賀書辰的思緒突然頓了一下，隨即腦海中閃過下一個畫面——他在半夢半醒間，忽然不由自主地伸了手，去勾了一下她的小拇指。
只是在觸碰的瞬間，那雙手的主人迅速往後躲了一下，然後……然後就斷片兒了。
……不是，等等？！
他猛地坐直了身體，徹底清醒了過來。
他剛剛、真的那麼幹了？
講臺上，數學老師已經開始寫板書了，粉筆在黑板上發出“咚咚咚”的聲響。賀書辰下意識地抬起頭看向顧星邇的方向，卻發現她低著頭，在很認真地抄筆記。
看起來和平時沒有區別。
那難不成是他剛剛睡覺做夢夢到她了？！
也是，顧星邇怎麼可能會莫名其妙站在他座位邊上呢？而且就算她真的站他邊上了，這種事情他也是萬萬不敢幹的！
畢竟後果他沒法承擔。
可如果只是做夢的話……賀書辰又想起她馬上把手縮了回去的畫面。
他垂下眼，有些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連做夢夢到她都是在拒絕自己，那在現實中，不會更不可能了吧？
他有些沮喪地抽出了數學試卷，卻一個字都聽不進去。賀書辰於是嘆了口氣，重新趴回桌面上，把半張臉埋進了臂彎裡，開始看著窗外發呆了。
上午接下來的時間裡，賀書辰特意留神多關注了一下顧星邇的舉動，卻發現她該幹什麼幹什麼，真的和平常一模一樣。
那看來真的是他在做夢了。
可是他心裡又不平衡——都做夢了，還不能夢到點好的東西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