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憂慮 喜歡便喜歡吧。
至於之後的事, 也不必再提了——那些記憶像一塊石頭,牢牢地壓在他的心頭, 哪怕過了這麼久,再想起來時依舊讓人覺得窒息。
食堂裡,賀書辰的手指依舊緊緊攥著筷子,他回過神,低頭看了眼餐盤卻發現自己壓根兒就沒有食慾。於是他幹脆放下了筷子,打算等姜競停吃完就走。
他嘆了口氣,轉頭看向窗外。
食堂窗外的一整排花壇裡種的都是桂花樹,一團團小小的橙紅色花簇在暮色映照下顯得溫暖而明亮, 正在風中小幅度地搖晃著。
他忽然注意到這些桂花樹原來和食堂的窗戶靠的那麼近, 難怪他剛才一坐下就聞到了一陣花香。
而此刻,桂花的香氣依舊若有若無地縈繞在他身邊,淡淡的香味在鼻尖彌漫, 叫他心裡那股壓抑的情緒稍稍緩解了一些。
然而, 他的視線卻不由自主地越過桂花樹,略過兩個花壇間的水泥路,落在了更遠處的那一排香樟樹上。
香樟樹高大而挺拔, 枝葉更是繁茂得撐破了花壇的邊界。
暮色中,它們的枝葉在路面上投下一片濃重的陰影, 又像是一道無形的屏障, 將天空與從樹下經過的學生隔開來。
香樟葉在風中“沙沙”作響, 彷彿在低聲訴說著他那些不願被提起的過往。
賀書辰的目光在樹枝間遊移,心裡那股剛剛才稍有緩解的情緒忽然又重新翻湧了起來,同時還夾帶著記憶深處那些不堪回首的流言蜚語和誤解,在他毫無防備之際忽然洶湧而至。
那些他總是以為自己已經擺脫了、遺忘了的東西,似乎總是喜歡在人猝不及防的時間突然跑出來轉兩圈, 好像非要讓人不舒服了,它們才覺得舒心。
可此刻,他又覺得心裡的鬱悶和憤怒並非完全源於這些記憶,還因為林讓剛才的那番話——
林讓說,因為他那天晚上一時沒控制住自己的行為,讓旁人鑽了空子,誤會了他和顧星邇的關系。
要是單單只是說他,那自然是沒什麼關系的,也不過是一回生,二回熟的道理。
可怎麼能讓別人因為他,去承受這些莫須有的言論呢?
何況這個別人,可是顧星邇啊……
她可是對他來說很重要,很不一般的女孩子——那些他自己遭受過的許多沒有緣由的惡意,他是無論如何也也不願意讓她也去體會一遍的。
他的心裡突然感到一絲不合時宜的竊喜——其實顧星邇在某些方面和他還是有點像的。
如果真的讓那些謠傳傳到她的耳朵裡,她可能也只會表現出不怎麼在乎的樣子吧。可她也有自己的想法,也有不想被別人窺見的那一面。
她把那些情緒和想法都收起來,旁人看不見了,她自己還不是知道的清清楚楚?
那得獨自背負著多少的事情呢?
可她這中做法其實和當初事發時他的反應大差不差——賀書辰忽然想,會不會她也是想著有些事只要一開始就表現的不在意,久而久之,自己也會被麻痺,好像就真的不那麼在乎了呢?
可正因如此,後來他才發現這樣麻痺自己是沒有意義的,該想的還是會想,該煩的的也不會因此就消失。
在日後某一個不經意的時刻,那些記憶忽然襲來的瞬間,他還是會覺得鬱悶,覺得煩躁。
而如今他既然先知道了這些事,那肯定是要趕在她知道前想辦法解決掉的……
賀書辰的目光在香樟樹的枝葉間停留了片刻,心裡那股壓抑的情緒像是吹不散的烏雲,逐漸凝成了一片陰影。
林讓的話他想起過往的種種,可心裡不想讓顧星邇遭受流言蜚語的念頭也讓他意識到了一些別的事情——
似乎人在陷入困境的時候難以全面的認識事物,難免將一切都歸咎於最表象的東西。
那他因為當初的那些事後來對所有陌生的女生産生的那些下意識的疏遠,真的對嗎?
明明她們什麼也沒有做,憑什麼就要承受他無端的冷漠和不尊重呢?
賀書辰忽然覺得,自己似乎並不是因為當初那個女生的誣陷而對所有陌生女生都産生了下意識的抗拒。
真正讓他感到厭惡和反感的,其實是那些不分青紅皂白、隨意在背後編排他人的人。
他們就像是一群無知的看客,只顧著傳播那些未經證實的言論,卻從不關心真相是什麼。
可若非他自己曾身陷囹圄,又怎麼會有今天這樣的體會?又怎麼能真正去共情那個群體的憂傷呢?
賀書辰從前就算聽說過什麼,卻也沒有參與過這樣的事情,可誰又能說做個遊離其外的純粹旁觀者就不是另一種層面上的“幫兇”呢?
這世上的許多事,就是得切身體會過,才能明白別人的感受,要不怎麼說都只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也正因如此,他才不想讓她也經歷這種事。
可他此前從來沒有意識到過這些,就連自己莫名其妙迴避他人行為的真正動機也沒能想明白過,又或者說,是他總是下意識地避免自己去細想這些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