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錦嫿接著說著,“我詢問過姨娘,她並無再嫁他人的想法,她想要留在家中,她與我細細分說過,往後家中一年一年下去,恐怕越發艱難,她想要收回城中的茶樓,自己開一家客棧,我也是支援的,父親覺得如何?”
吳哲驚得張大了嘴巴,“這如何使得,一個婦道人家怎可以行商人之事,傷風敗俗!我們吳家再怎麼說也是讀書人家,行商簡直事辱沒家風——”
“父親,”吳錦嫿低聲喝住了父親的長篇大論,“如今咱們家已是罪臣之家,何來的什麼家風?”
吳哲低臉色還是有些難看,“哪……那也不成,她一婦道人傢什麼都不懂,在外無依無靠的,只會被欺辱、被看不起,如何做得起生意。”
“父親,家裡一直以來的開銷、生意、莊子收成、商鋪租賃以及各個賬冊,自母親病了之後,便都交與了姨娘來管理,我們家從未為銀兩短缺愁苦,年年如此,你道是為何?”
“你不會以為就憑朝堂發給您的俸祿,就夠咱家一家的開銷吧?若非姨娘生財有道,您以為您每日為何能過得那般瀟灑,還總是能時時接濟您治下的那些下屬和百姓呢?你以為歷年遭災時,家中拿出救濟百姓的銀子是從何而來的?您以為我這段時日,在京中為何能不看著別人的臉色過活?父親,您到底是有多不瞭解燕姨娘呢?”
吳哲瞬間像是被扼住了喉嚨。
您看,您不是也一邊仗著別人的喜歡,一邊在揮霍著別人的喜歡嗎?你又有什麼資格怨恨母親?
只是這一句話吳錦嫿並沒有說出來,不然一父親的性情又該陷入自責和自我折磨的痛苦困境中,一點幫助也沒有!
她只是說道,“姨娘已然想的很周到,也計劃的很周全,其實這件事也並非一定要經過您的同意,然而您是吳家家主,無論如何您是我們的家人,我們都希望您能支援我們的決定。”
“還有,”吳錦嫿並沒有給吳哲說話的間隙,接著道:“姨娘在外經商,妾室道身份總是有些掣肘,就像您說的,也容易被人瞧不起和欺辱,所有,我想在父親啟程前,不如便把姨娘抬為正妻。”
吳哲楞楞地看向女兒,“把燕娘抬為正妻?”
吳錦嫿嘆了嘆,“父親,姨娘跟著您已有一十七載,自來對您和母親都是勤勤勉勉,這一次為了您,更是付出了全部心血,您不覺得您欠她一個名份嗎?反正如今您也沒有官身,姨娘本就是良妾,也不算觸犯律法。”
吳哲沉默了許久,是啊,如今自己不過是一介罪臣,她都不嫌棄自己,自己又在自傲些什麼呢?這一輩子本就是他欠了她的。
“……好。”
“那我這幾日使人挑個好日子,便為您和燕姨行迎娶之禮,我想母親知道了,也會為您和燕姨高興的。”
“父親,”她頓了頓,又道:“母親從始至終都沒有怨過您的,她對您總是愧疚多一些,所以,我們都要放下了!您往後十年在雲南好好照顧自己,將來歸家後便對燕姨好一些。”
“……好。”吳哲垂喪著腦袋,似乎唯有答一個好字以外,再也說不出其他什麼話來。
“……”吳錦嫿也點了點頭,也不知再說些什麼,便言道:“那父親要是沒有別的事,女兒便先退下了。”
吳哲猛地抬頭看向女兒,父女倆再這樣推心置腹的談話,將來也不知是什麼時候,“妙妙,你要好好的……就去過你想要過得生活,父親……總是願意你好。”
吳錦嫿起身往外走去,沒有回頭,“我知道的,父親。”
“咿哎”一聲門響,門被推了開來,步調緩緩,內室門簾掀開,吳錦嫿出了門來,看見了淚眼婆娑的燕姨娘。
“姑娘……”燕姨娘哽咽著,她沒有想到吳錦嫿會這麼幫她,知道妾這個身份其實一直是她心中的意難平,也能如此明白和懂得她。
吳錦嫿輕輕拭去燕姨娘滿臉的淚水,“母親,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女兒會在您身後一直支援著您,就像以往您對我那樣!”
“姑娘,謝謝您!”
“母親,您往後該叫我妙妙才是。”
燕娘破涕而笑,“好,妙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