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錦嫿用力掰下他的手,滿臉的眼淚,卻說,“我沒有哭,這不是我的眼淚。”
她仍舊灼灼地看向他,“你告訴我為什麼?到底是因為因為什麼?你是想要複闢江山嗎?還是為什麼?她為什麼必須死?”
李禎祺痛苦萬分地低頭躬下身蜷縮著,“因為你母親身上有先皇的衣帶詔,上面寫著是傳位給我父親的詔書,當年你出生,我特意從舊都金陵趕過去,本想為我們倆了卻這段塵緣。”
卻沒有想到,她在驚嘆苦痛悲情之下,卻拿出了那份衣帶詔,把本已各方勉強維系的平衡局面一舉打破。
“自此,先帝派了無數錦衣衛和東廠的人監視吳家,你父親因此戰戰兢兢,官職更是因此事十八年未升遷半點。”
“那個時候先帝地位早已穩固,為何我母親還要把衣帶詔拿出來?”
吳錦嫿不懂,那時所有的一切早已定局,即便想要複闢,又談何容易?
李禎祺痛苦地一笑,“你們都以為我要複闢,其實她不知道那時早已定局了嗎!她不過是想要保住我的性命。”
當時犧牲了多少人,換來他的狼狽出逃,得藉著個和尚的身份,到處倉皇躲藏茍且偷生。
她知道,只要有這一份詔書,只要這一份詔書一日不昭告天下,那便可保他萬事太平。
可這卻是要以她的性命,以她的終身幸福為代價,可他對這樣的局面已然無能為力。
“所以我父親恨我母親,恨她不顧全吳家,不顧及他,因你的存在而倍感羞辱,是嗎?”
“對,可我沒有想到他會用那麼多年,那樣傷害你的母親,當我知道你母親,妙妙,我比你更恨我自己。”
吳錦嫿收起臉上所有的悲傷,眯起眼睛,“那如今那份詔書在哪裡?所以昨日那個叫王直的人殺我又是為何?我身上又沒有詔書!”
他垂首低嘆,無知無覺了一般,“我當著皇上的面燒了。”
吳聽見他說出來的這話,一滴汗從額間滑落,她帶著一絲憤怒,又有些不解,“燒了?燒了?”
他點了點頭,“王直想殺你,是因為皇上也想要保住我的性命。”
他苦苦一笑,千萬人都想要保住他的命,皇祖父、父親、林首輔、晚意……所有人卻都不問問他,他想不想用他們的性命來換他的!
她不解,她不明白這話是什麼意思。
陸懋上前拉住她的手,讓她坐在鋪了軟墊的石凳上,為她解釋道:“當年發生政變之時,就是皇上用一具死囚的屍體換下了兄長,把兄長藏了起來。”
他們三個從小一起長大,更是如親兄弟一般,猶記得當初他們還約定,說等兄長當上了皇帝,他們就給他去戰場上守疆土去,誰知後來物是人非。
“兄長的身份不能被洩露,否則連皇上都保不住他,所以皇上才會怕你行事太過莽撞,便才吩咐王直處理掉你這個威脅。”
吳錦嫿卻一心只看著李禎祺,“所以他們還是想要扶持你當皇帝的對吧?這其中最活躍、最期盼的應該是林家吧?”
李禎祺寂寥的一笑,“在我把那狗屁詔書一把火燒掉的那一刻,他們的期望便也一把火熄滅了!”
她冷漠地問道: “那皇上為什麼不把林家抄家滅門算了,怎麼只是派人圈禁著林老太爺?”
“這是我和皇上的交換條件,我總不能看著晚意的父母兄弟也因我滿門被屠。”
吳錦嫿點了點頭,笑了笑。
太荒謬!太荒謬!就因為這麼一個原因,就因為他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理由,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立場,可為何她的家,她的生活卻被毀得一幹二淨!
她忽得失聲大笑起來,“真可笑啊!”
為什麼明明就是他們的皇位爭鬥,卻要連累那麼多人的性命?明明是外曾祖父一人的仕途抉擇,最後卻要母親的一生來承擔他的選擇?
母親成全了她自己的愛,卻把她和父親拋下不管不顧!父親為了報複母親的背叛,也一樣不顧及她這個親生女兒該如何面對!
她不明白,不明白!
她看向陸懋,滿臉困惑,滿身的失意落拓蕭索,“為什麼?為什麼?”
陸懋看著這麼一個滿身傷痕的小姑娘,忽然之間滿心的心疼無以複加,“不過是自來一人得道雞犬昇天,得不了道,那便是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你且放寬心,往後我自會護住你——”
她狠狠地瞪了一眼陸懋,然後扯出一個得體的笑,“今日謝過國公爺和皇太孫殿下替小女子解惑,感激不盡!”
“可如果一人得道便是雞犬昇天的話,那小女子拜託各位在昇天的時候萬萬不要帶上我,就把我當成路邊的野狗即可!至此感激不盡!”
這話說的毫不客氣,說完,她轉身即走!
陸懋難得的傻愣在了原地,他說錯話了?小姑娘怎的如此生氣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