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著他,那副波瀾不驚的模樣。
似乎根本不在意今日的場合,更不在意她,似乎方才休息室的是另外一個人。
正當她思緒微亂之際,有幾個穿著時興的年輕小姐過去了。
穿著薑汁黃旗袍、身材高挑的王家五小姐王丹歌拉開了李委員,站到二人中間,“季司令,今日就別談公事了吧。”
那聲音又甜又嬌,帶著一點撒嬌的意味。
季綾微微一頓,眼睫輕輕顫了顫。
離得並不遠,季綾清清楚楚地看見季少鈞臉上轉而掛上笑意,沖王丹歌招招手,王丹歌便俯身湊到他面前。
他不知說了句什麼,王丹歌一下子紅了臉,拿絹子往他臉上一掃,“季司令說這些做什麼!”
她的聲音不高不低,帶著幾分羞赧的情態,卻又故意讓周圍的人都能聽見。
那幾個小姐都笑著簇擁過來,“說的什麼?”
“你們兩個幾時有秘密了?”
“有什麼是我們聽不得的?”
眾人圍著他,氣氛熱烈,那一片角落彷彿已經成為了另一個世界,與季綾這邊的熱鬧截然不同。
她看著,看著——卻忽然對上了一雙深沉的目光。
季少鈞,正看著她。
——穿過那一群笑鬧的女子,穿過大紅木圓桌,穿過吆喝著喝酒的賓客,他的目光,直直落在她身上。
他看著她,輕輕晃了晃杯中的酒,酒液在透明的杯壁裡緩緩蕩開。
而後,他仰脖喝盡,沖她一笑。
季綾驟然收回了視線,掩飾性地抬起手背,貼了貼臉頰。
大約是酒喝得多了,臉頰已經滾燙無比。
她端著杯子,拿手擋在杯口,沖給她倒酒的王先生笑道,“夠了夠了,王會長。”
季綾敬了一圈,聽了不少吉祥話,又陪著喝了半天酒,竟花費了許久,桌上已是殘羹冷炙。
當她終於得以脫身,宴會廳裡的喧鬧仍未散去,賓客們笑聲不斷,觥籌交錯,空氣裡彌漫著濃烈的酒氣,混著飯菜冷掉後的油膩味,令人窒息。
她避開人群,走到窗邊,推開了窗。
夜晚的江風撲面而來,涼得很。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酒精在體內灼燒,胃裡翻騰著灼痛感,像是一場無聲的折磨。
——她竟忘了,今日滴米未進。
婚禮這天,她淩晨就起來梳妝。
等到早上週家的人接親,坐著汽車一路被接回了周家,又按照不新不舊的規矩見了婆家人,就馬不停蹄地來了飯店。
來了便要化妝換敬酒服,一直忙活到晚上,連飯也來不及吃。
直到數杯冷酒如腹,胃痛起來。
季綾將沒喝完的半杯酒擱在窗臺上,閉了眼,靜靜地感受著胃部劇烈的絞痛。
喝了不少酒,裡頭又悶,一時間太陽xue也抽痛起來。
今日是月事第二天,更是難受得緊。
她輕輕吐出一口氣,用帕子壓住小腹,看向漆黑的長江。
江上有幾條貨船的黑影子,穿上點著幾盞燈,順流而下。
夏天的晚上,漢昌總是悶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