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你要的正常,我給不了
周柏梧坐在偏廳裡,茶早涼了。 他指節抵著膝,手心微濕。 今日是正式下聘,不料見到的盡是女眷。又枯坐了一陣,才被請到了季少平書房。 下人說:“老爺要見一見。” 他應了聲“好”,心裡卻騰起一絲不安。 屋裡窗未全開,只有一角虛掩,光線昏沉。 季少平坐在圈椅裡,身側青銅香爐嫋嫋冒煙,桌上一隻描金煙罐靜靜地擱著,蓋子沒合嚴。 “柏梧,坐。”季少平抬眼,語氣淡淡的,“姨娘,看茶。” 萬芝連連上前,熟稔地揭開白瓷蓋,往茶盞裡沏了一杯茶。 周柏梧坐下,雙膝並攏,禮數盡得十分妥帖。 季少平撚了一撮煙絲,手指極穩地捲起:“你和綾兒……交情是舊的?” “不是舊,只是熟識。”他答得快,帶著一點拘謹,“此前多有照拂,是綾兒信得過我。” “信得過,”季少平重複了一句,又拿眼將他掃了一遍,看得周柏梧如坐針氈,才緩緩開口,“那倒是難得。” 周柏梧聞著屋裡的味道,心下起疑。 煙絲是舊制的,混了香料味,乍聞下像龍涎,可他細細一辨—— 不對。 太甜了,太黏了。 他祖父從前是個戲子,沾過這東西,染了癮,一燻半晌,窗紙都沾著那種味道。 是鴉片。 可他素來聽聞季綾的父親為人節制,姨太太雖娶了十來個,也只有四個孩子。平日在軍中不賭博不抽大煙,只吸水煙過癮。 他指尖僵了一下,背脊立起一層汗。 莫非……是季少鈞幹的?若是季少平倒下了,綾兒日後有什麼事,豈不是盡聽季少鈞的安排? 季少平卻毫無察覺,緩緩將點燃的煙絲擱進香爐,手一撐桌沿,偏頭看他。 “你對綾兒,是認真打算?” “……是。” “你知道她是季家人?” “自然。” “你家跟我們不是一條路的,你知道麼?” 周柏梧抬眼,唇動了一下。 還沒來得及答話,窗外風動,香爐一歪,煙霧裹著那股甜膩味往他臉邊撲來。 他強撐著沒躲開。 季少平笑了,“既然想娶,就得懂事。懂事的人,我才不攔。” 季少平似乎有意無意地看了他一眼,慢條斯理地又捲了一支煙,“你們鐵廠,三個月前塌了南爐,賠了一筆…
周柏梧坐在偏廳裡,茶早涼了。
他指節抵著膝,手心微濕。
今日是正式下聘,不料見到的盡是女眷。又枯坐了一陣,才被請到了季少平書房。
下人說:“老爺要見一見。”
他應了聲“好”,心裡卻騰起一絲不安。
屋裡窗未全開,只有一角虛掩,光線昏沉。
季少平坐在圈椅裡,身側青銅香爐嫋嫋冒煙,桌上一隻描金煙罐靜靜地擱著,蓋子沒合嚴。
“柏梧,坐。”季少平抬眼,語氣淡淡的,“姨娘,看茶。”
萬芝連連上前,熟稔地揭開白瓷蓋,往茶盞裡沏了一杯茶。
周柏梧坐下,雙膝並攏,禮數盡得十分妥帖。
季少平撚了一撮煙絲,手指極穩地捲起:“你和綾兒……交情是舊的?”
“不是舊,只是熟識。”他答得快,帶著一點拘謹,“此前多有照拂,是綾兒信得過我。”
“信得過,”季少平重複了一句,又拿眼將他掃了一遍,看得周柏梧如坐針氈,才緩緩開口,“那倒是難得。”
周柏梧聞著屋裡的味道,心下起疑。
煙絲是舊制的,混了香料味,乍聞下像龍涎,可他細細一辨——
不對。
太甜了,太黏了。
他祖父從前是個戲子,沾過這東西,染了癮,一燻半晌,窗紙都沾著那種味道。
是鴉片。
可他素來聽聞季綾的父親為人節制,姨太太雖娶了十來個,也只有四個孩子。平日在軍中不賭博不抽大煙,只吸水煙過癮。
他指尖僵了一下,背脊立起一層汗。
莫非……是季少鈞幹的?若是季少平倒下了,綾兒日後有什麼事,豈不是盡聽季少鈞的安排?
季少平卻毫無察覺,緩緩將點燃的煙絲擱進香爐,手一撐桌沿,偏頭看他。
“你對綾兒,是認真打算?”
“……是。”
“你知道她是季家人?”
“自然。”
“你家跟我們不是一條路的,你知道麼?”
周柏梧抬眼,唇動了一下。
還沒來得及答話,窗外風動,香爐一歪,煙霧裹著那股甜膩味往他臉邊撲來。
他強撐著沒躲開。
季少平笑了,“既然想娶,就得懂事。懂事的人,我才不攔。”
季少平似乎有意無意地看了他一眼,慢條斯理地又捲了一支煙,“你們鐵廠,三個月前塌了南爐,賠了一筆。一個月前你換了一批德國的高爐,誰知水土不服,又賠了一筆。”
周柏梧眼皮微跳,卻沒答。
“你找過季少鈞,想叫他跟你一起,和日本人合作,他沒答應,對吧?”季少平語氣很平,話卻紮得準。
周柏梧額角一粒汗珠爬到臉頰,發癢,可他卻不敢抬手擦一擦。他低聲道,“……督軍訊息靈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