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指尖輕輕一轉,槍身在掌心打了個旋,流暢得像是與生俱來的習慣。
——自然是這些天他叫她開槍時的小習慣。
季綾不自覺就學會了,就像兒時學寫字,像他一樣拿到鋼筆時,先在食指指節轉上一圈一樣。
季綾吃飽了,含了一口茶,漱了漱,一口吐進痰盂裡。
本來心無雜念,她腦海中忽然浮現出季少鈞的眼睛。
那雙眼睛,總是平靜、剋制的,自然不會有別的心思。
這個年紀的男人,一般孩子都有好幾個了。
就算他不想結婚,莫非他不想那些事?
她耳根猝然染上一抹薄紅。
粟兒的注意力總在她身上,立即捕捉到她的異樣,“你臉紅什麼?想到誰了?”
季綾忽而沉下臉,收斂心緒,自顧自喝茶。
粟兒見她掛了臉,連連摟著她的胳膊撒嬌,“我也沒說什麼呀,你怎麼生氣了?”
“我生我自己的氣。”
季綾指腹在杯沿上輕輕摩挲,心裡卻止不住翻湧起一絲懊惱。
她怎麼可以想到他?
結不結婚與她什麼相幹?
她狠狠地喝了一口茶,試圖讓這無端的心思從腦子裡趕出去。
可那雙眼,怎麼都揮之不去。
到了下午三四點,花廳熱鬧起來。
季綾顧不得換衣服,急匆匆跑去,躲在簾子後頭探頭探腦.
她本以為會看到賓客們的身影,誰知卻見母親正與周柏梧對坐,悠然地喝著茶。
文容卿察覺到她來了,抬眼四下望了望。
她原本神色溫和,可一見女兒蓬鬆著發髻,連衣服都未曾換好,就這樣招搖示眾,眉心頓時蹙了起來。
“米兒,給小姐梳洗。”文容卿沉聲喝罷,轉向周柏梧,語氣柔和了幾分:“讓世侄見笑了……”
周柏梧卻已然起身,笑意溫和,頷首道,“世妹真是一如既往的真性情。”
周柏梧這人,在別人面前對她,倒是知禮守節的。
她皺眉盯著他,不知他來做什麼。
若是有公事,那麼他是來找小叔的,自己也該退下了。
她不著痕跡地往門外看了一眼,耳邊卻忽然響起母親溫柔卻不容拒絕的聲音,“離晚上開席還有一陣兒,見你成日閑得發悶,且和世兄逛逛去。”
季綾心頭一滯,立刻明白了母親的用意。
—— 果然,母親是想促成她與周柏梧的婚事。
她手指微微收緊,面上卻仍是淡淡的神色,“我不想去。”
文容卿一怔,顯然沒想到她會這樣直接拒絕。
她從未見季綾如此倔強。
女兒雖淘氣些,但自小就懂得察言觀色,十分乖順。
在外人面前,向來禮數周到,給足了她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