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
趙世矩的笑意重新浮現,端起酒盞輕輕碰了碰桌沿,似是隨意地問了一句:“可你就不怕季小姐不願意?”
伍應欽驀地抬眼,神色陰鷙,“她願意也得願意,不願意也得願意。”
趙世矩大笑:“這才像話!”
伍應欽不再多言,徑自起身離去,心裡已經盤算起下一步的棋局。
這一局,他已輸了一子。
但他不能認輸。
他只能破釜沉舟——要麼徹底翻盤,要麼一敗塗地。
……
季綾給周柏梧在沿江飯店定了一套房,教好話術,叫他扮演那位李先生。
三人在周家排練了幾回,他已將話術爛熟於心。
這日清晨,沿江飯店被晨光鍍上了一層柔和的金色,空氣中彌漫著新鮮的麵包和咖啡的香氣。
周柏梧站在樓梯口,整理了一下袖口,沉下心神,調整好自己的表情,然後穩步朝樓下的餐廳走去。
靠窗的座位,伍應欽已經端坐在那裡,衣冠楚楚,神色沉穩,指尖漫不經心地轉著一隻瓷杯,似乎並不急著等人,但眼底卻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不耐。
周柏梧徑直坐在伍應欽面前,“伍先生。”
伍應欽抬眼望他身上掃了一眼,只見他今日穿了件杭州織錦的長衫,領口鑲滾金線。他是做絲綢生意的,一眼就看出這料子不便宜,做工也十分精美。
伍應欽並不起身,只向他點了點頭,道,“李先生是明白人,伍某今日就不跟你兜圈子……”
“且慢,”周柏梧笑了笑,道,“我有件要緊事,不知可否讓我先講?”
伍應欽頓了頓,看著他氣定神閑的樣子,略蹙起眉頭。
周柏梧不等他應答,開啟手提的一隻硬質公文箱,從裡頭取出一張報紙樣刊,擺在伍應欽面前。
伍應欽掃了一眼,看見《時聞摭時》上赫然登著一篇社論——
《新阜五年絕糧考:一紙農改令,餓殺十萬民!》
他連連伸手拉過報紙,快速地掃視。
“……據本報記者走訪下河村、黃泥崗等十七鄉,十室九空,草根樹皮剝食殆盡……”
“……村民劉王氏蜷縮茅棚,懷中幼子已氣絕三日,屍身僅覆半片草蓆……”
“……面對本報質問,老都督季某竟稱:‘沙土沉胃,耐饑!’”
“……街頭小兒傳唱:‘季都督的木頭槍,宋部長的白骨倉,新阜墳頭連天光!’
伍應欽的視線停在“本報特派記者 棲遲周青榆,字棲遲。:)自新阜發稿”上,猛地吸了一口氣。
周柏梧道,“伍先生,可知老帥為何離漢就京?”
伍應欽猛地醒悟過來,“莫非……”
周柏梧將食指按在日期上,是明日。
“伍先生,這是北京那邊的朋友傳過來的樣刊。”
伍應欽心下越發明瞭。
此次擺明瞭是北京那邊兒要針對老帥,明日這份極具煽動性的文章一發出來,老帥苦心經營多年的形象就此崩塌。
那時候,北京收拾老帥,就是手拿把掐。
——可若是自己趕在明天之前,替老帥把後院清掃幹淨……
別說當他的女婿了,當他的恩人都不為過。
周柏梧見伍應欽頓住了,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吹了吹浮沫,嘴角帶著笑意,“伍先生,我們兩個不要再僵持了。”
“你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