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先生請回吧。”那士兵道。
一聲中氣十足的怒喝傳來,“放他進來。”
是季老爺子的聲音,卻並不見他。
季綾立刻甜甜地笑道,“爺爺!”
那士兵為難地看了一眼季綾,對伍應欽道,“伍先生,請。”
伍應欽鐵了心要娶季家這唯一一位孫小姐。
別省的都督或許名存實亡,可季綾的爺爺卻是實打實地重權在握。
這伍家老太爺原是個小小的買辦,攀上了英國人的貨船,做些絲綢布匹的小生意。
誰知洋布洋綢又便宜又好,伍家賺了錢,又進了一批德國造的新機器,自己在郊區辦工廠僱工人、收生絲,越發節省成本。
開了這個頭,不少機靈的商人也紛紛藉由伍家,向英國人買機器。
江浙一帶農戶自家織的土産賣不出去,只能賣生絲。
商戶們知道,這一代農戶田裡種的全是桑樹,織品與生絲賣不出去,自然無錢買米。
江浙商戶成立了一個商會,協同壓價。
誰知忽然冒出來一個徐家,仗著與本地軍閥鄭同勾結,又因伍父去世,不用顧及面子,在商會中大權獨攬。
伍應欽自然不甘心,百般打聽到,這鄭同原是老帥部下,便來議親。
伍應欽忙問昨晚之事,“老帥,昨夜是您的意思?”
季老爺子早已答應雲南督軍黃廷送去五十萬兩銀子,購買軍火,以進攻粵黔兩地,擴大勢力範圍,正需要宰了伍應欽這只肥羊。
他知道伍應欽是來找靠山的,若是被發現自己連“小兒子”都管不住,難免叫人疑心他要失勢,這錢自然是打了水漂。
而若是在黃廷面前失信,沒有滇軍的協助,大兒子季少平更是囂張。
他擺出一張冷臉,先發制人,“你倒有臉問我了?”
伍應欽茫然道,“老帥,我實在是不知,請點撥一二。”
季老爺子只猜到他大老遠過來找自己,想必是跟鄭同罩著的商人有競爭關系。
而且這時世亂,生意做這麼大,少不得幹了幾件昧良心的事兒。
他計上心來,故意說得模稜兩可,叫伍應欽自己琢磨,“你在上海的事,都傳到漢昌來了。我這時候把孫女嫁給你,別人要戳我的脊樑骨!”
伍應欽果然吃了一驚,手已有些抖了,“老帥……我……都怨那些桑農總想投機倒把,前幾年踏踏實實種糧食,也不至於有人餓死……”
季老爺子見他這個反應,知道自己亂撒網捕上了魚。
現在季綾被季少鈞攔著不能送給伍應欽,季老爺子索性將計就計,將季綾當作掛在驢腦袋前頭的一顆菜,先吊著伍應欽。
等他著急了,再狠狠敲他一筆。
雖說與伍家結親,往後不差錢了,但那畢竟是沒拿到手的“空頭支票”。
現在開支大,情急之下只換得五十萬兩現錢,多少有點吃虧。
他語氣放緩了些,掛上那副憨厚的笑,“看你一表人才,正配得上我這個心尖兒上的孫女,我自然是滿意的。
伍應欽聽了,緊繃的肩膀登時鬆懈下來。
“做生意嘛,就是要鐵腕。”老帥說罷,見他嘴角勾出笑意,越發將語氣放軟了幾分,“咱們懂,可賴不住那些愚民添油加醋,敗壞我名聲。”
伍應欽想起議婚宴上,那幾人口口聲聲說的“老帥的名聲”,心下越發明朗。
他拱手道,“老帥放心……我去想辦法!”
季老爺子拍了拍他的肩,“你可靠些,我那丫頭才敢放心交給你。”
“是!”
“請坐吧,”季老爺子臉上掛上慣常的老實忠厚的笑,“伍先生莫怪,我年紀大了,倒忘了請你坐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