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
流言持續發酵,而馬鵬像個縮頭烏龜一樣躲在病房,遲遲不肯出院。馬濟哲一家人聽到了也當作沒聽到,該幹啥幹啥,毫不在意。可老人家在乎臉面,閆雪的外婆在家裡坐不住,非要親自去醫院問個清楚,於是給馬玉霞打電話讓她開車來接自己。馬玉霞接電話的時候被閆雪聽到,非要一起過去,馬玉霞擔心事情鬧大,不肯退步。
閆雪道,“媽,你怎麼就是不信我?”
馬玉霞道,“你外婆都八十了,走路還得要人扶著,你得為她身體著想著想”
其實閆雪心裡清楚,媽媽還是擔心外婆的身體,可事情已經發展到了這個地步,無論如何,撕破臉皮是不可避免的。
閆雪安慰她,“外婆是上個世紀的人,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這點事打擊不到她”
於是三個人一起到了醫院看望馬鵬,不巧楊賢婕帶著孩子還有閆雪的舅媽也在,就差馬濟哲。外婆把其他人都遣散,單獨留在病房裡和馬鵬問話。閆雪故作驚訝地問舅媽是否最近聽說到了一些風言風語,舅媽當護士多年,平時最喜歡聊八卦,到了今天卻不吭聲,壓根沒有搭理閆雪。馬玉霞順便扯了幾句話閑聊,把矛頭轉移到不在場的馬招娣身上。
“招娣也快高考了,準備考去哪個地方上大學,有計劃了嗎?”
舅媽嫌棄地翻了個白眼,“別提她了,成績那麼差,還整天想著去上海,在老家隨便讀個大專就不錯了”
馬玉霞尷尬地笑笑,“大專也行,學門技術,將來到社會上好找工作”
說到工作,閆雪順口提了一句楊賢婕的培訓班。
“嫂子,你培訓班的學生資料我都發完了,還有什麼事情是需要我幫忙的嗎?最近怎麼沒聽你訊息”
楊賢婕最近因為兩頭跑的緣故,臉色有點憔悴,她一聽到培訓班三個字,眼神躲閃道,“暫時先關門了”
閆雪追問道,“為什麼?再過一兩個月就放暑假了,正是孩子們報班的好時候啊,嫂子班裡學生那麼多,到時候相互介紹介紹,生意肯定好得不得了”
她專挑令對方破防的話題,舅媽原本心情就煩,被閆雪刺激的更是裝都懶得裝,隨便找了個藉口帶著兒媳孫子走了。他們一轉身,閆雪立馬收回假笑,眼神冷冽地看著他們遠去的背影。馬玉霞時刻關注著病房裡的動靜,一回頭發現人不見了,忍不住指責。
“小雪,你不能總是說話這麼夾槍帶棒的”
“我不這麼說,能把他們支走嗎”閆雪撇了撇嘴。
說話間,外婆突然在裡面喊著馬玉霞的名字,馬玉霞趕緊推門進去,快步上前扶著顫顫巍巍的外婆。三人一起返回車內,閆雪剛坐到副駕駛,就一把拔下車鑰匙,阻止發動車子。
“小雪,你幹什麼?”馬玉霞臉色一變,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
閆雪把車鑰匙揣回兜裡,“外婆,你們剛才都說了些什麼呀,怎麼這麼久?”
“沒啥,咱們先回去吧” 外婆聲音沙啞道。
這不是她想要的回複,閆雪從後視鏡裡看著外婆的神情,心口像是堵了一團棉花。
她猜想馬鵬一定告訴了外婆實話,可外婆為什麼不說出來,為什麼還要幫他隱瞞?作為家中的長輩,閆雪一直是希望有人能夠為自己作主,如果馬玉霞做不到,哪怕外婆能向著她也是好的。可現在,外婆迴避的姿態讓閆雪更加失望,也更加怨恨。
閆雪直截了當道,“外婆,馬鵬猥褻女童的事情都是真的,對麼”
“......”車廂裡氣氛瞬間凝固了。
“馬鵬在您面前應該是不敢撒謊,也騙不過您,您知道這件事是真的,但是不打算在其他家人面前說,對麼”
馬玉霞拽著閆雪的袖子,示意她住嘴。
“為什麼呢,就因為他讓您有了第一個曾孫嗎。在我眼裡您不是一個重男輕女的長輩,我也不相信什麼面子,舅舅想霸佔您和外公養老金的心思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這點大家都清楚”
“小雪!別再說了” 馬玉霞抬高了聲音。
閆雪攥緊拳頭,肩旁微微發抖,已經無法控制自己。
“您活了八十多年了,什麼沒見過沒聽過,如果連這樣的大事都能視而不見。那我再跟您說件事,馬鵬是個徹徹底底的慣犯,二十年前就發生過,受害者才五歲,也是一個小女孩,她日日都能見到罪犯,卻不能將他繩之以法,外婆您說,這個小女孩可憐嗎?”
沒有指明道姓,可話說到這個份上,外婆心裡已經跟明鏡似的,她沉默良久,緩緩開了口。
“玉霞,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馬玉霞下意識想說沒多久,再一細想,話到嘴邊改了口。
“媽,是小雪剛上大學那會,放假回來跟我說的,所以那段時間我一直找醫院帶她看心理醫生...”
外婆沒有再說話,重重嘆了一口氣,車內的氣氛又變的沉重,只能聽到哽咽的聲音。
十幾分鐘後,冷靜下來的閆雪把車鑰匙重新還給母親,馬玉霞準備發動汽車離開,就在這時,窗外有一批警察正往醫院門口去。電光火石間,閆雪有種預感,這批人是來找馬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