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又教練語調平常,就像在說今天天氣不錯。
上次他這麼說還是在某次日常訓練裡提出『這次比賽,需要有百分之七十的球由接應二傳打出去』。
當時海前輩是怎麼回答的來著,也許是被耳邊的陣陣嗡鳴聲打斷了回憶,手白球彥一時間沒想起來。
“嗯,我明白了。”一聲很輕的回答從他身邊響起。
孤爪研磨說出了他記憶裡的那個答案。
這位首發二傳的聲音輕得像一片羽毛,手白球彥用餘光瞥見他的金發被汗水浸透,有一滴水珠從他發梢上滴落,在空中折射出最後的光。
似乎有無數雙眼睛從四面八方投來注視,讓人有一種站在刑臺之上的錯覺。但這裡沒有劊子手,只有一臺為他量身定製的斷頭臺,所有人都在等他主動站上前去。
幹燥的吞嚥聲在自己耳中格外明顯。手白球彥抓著衣擺的側縫,布料被他攥成了皺巴巴的一團。
半晌,他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好,我明白了。”
“你準備好了嗎?”貓又育史的聲音再次傳來。
耳邊的嗡鳴驟然褪去,胸腔裡似乎傳來一陣劇烈的鼓動。粘稠的空氣卡在喉間,手白球彥下意識吞了口唾沫。
“沒有。”聲音比想象中更幹澀。
貓又教練還是那樣笑吟吟的,眼眸深處似乎倒映著白色的燈光。手白球彥的手還在不斷收緊,指節處隱隱有些發青。
孤爪前輩託球的背影從少年眼底劃過,他輕盈抬手的模樣像是在接下一隻暫歇的渡鳥。似乎有風從他身邊吹過,二傳半長的頭發在空中劃過幹脆的弧度。
“但我會盡力的。”
話語墜地,手白球彥驟然松開緊握的手。
貓又教練臉上依舊是熟悉的平和的微笑,彷彿對這個回答並不意外——他永遠都明白少年人心中湧動的野望。
04.
只要眼睛不瞎,就都能看出來音駒的二傳換了人,那個四肢看著不太協調的高個子副攻也被換了 下去。
廣尾幸兒的目光穿過淩亂的碎發,牢牢鎖定在孤爪研磨身上,而後者只是坐著不動,裹著外套蜷縮在音駒那個紅發經理旁邊。
“研磨,對面那個副攻在看你耶。”青鹿星天用肩膀碰了碰研磨,“被惦記的感覺怎麼樣?”
孤爪研磨一言不發地微微往後仰靠,把後頸抵在冰涼的椅背上。他沒有去回應那道目光,廣尾幸兒的視線毒蛇般瘮人,讓他覺得很不自在。
但又由於廣尾幸兒太關注孤爪研磨的一舉一動,就極其容易被孤爪研磨的小動作誘導。屢屢被掉入孤爪研磨設計的陷阱中,就又更加關注他的動作,如此往複,感覺廣尾幸兒幽幽的目光都快凝成實質了。
青鹿星天持續拱火:“真的不回應一下他嗎。”
孤爪研磨搖搖頭:“……很麻煩。”
“這發言,不愧是你。”青鹿星天聳聳肩,突然抬頭直直地回望向廣尾幸兒的灰眸,向他露出一個淺淡的微笑。
似有強風穿堂而過,廣尾幸兒瞳孔猛地一震。
燈光在少年的睫毛間碎成星屑,瞳孔卻如血般粘稠。這雙眼睛裡流露出的神情他萬分熟悉——分明與孤爪研磨傳球時的眼神一模一樣。
冷光在瞳孔深處流傳而過,像是犬齒沒入喉管前的最後寒芒。
那是捕獵者對獵物的,最後的嘲弄。
腦中似有驚雷剎落,爆鳴的餘波在脊柱間炸成細密的火花震得他手指一陣發麻,廣尾幸兒突然想通了一切。
那種令人窒息的束縛感、如芒在背的被注視感並不只來自於孤爪研磨一人。
“不要掉以輕心。”
他的突然出聲成功吸引了隊友的目光,最前面的大將優回過頭來:“怎麼了。”
“不要因為孤爪研磨不上場就放鬆警惕。”廣尾幸兒不斷用拇指碾過指間的厚繭,沉聲道,“那個經理,可能才是真正設計戰術的人。”
似乎有風從眾人身後吹過,引得汗濕的後頸一陣發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