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總、總是忍不住想,要是當年我能再堅持堅持呢?我要是能在她不叫我管的時候,非得管呢?”
他越說越激動,本就被醉意燻到泛紅的臉愈發滾燙,漆黑的眼底也燒起灼灼烈火,
咬緊牙關,字字都落得很重,像是在恨自己、怪自己,“我,當年我要是把這事兒告訴你們,你們指定也得管吧?奶跟爺,還有您跟我爸,心眼子都那麼好,”
“你們指定也不能嫌她麻煩。”
“咱就能一塊去村長那告狀,完了、完了再給季家點兒錢,把她要過來,要過來當咱家的娃。”
“不,不對。”他搓搓腦瓜,別過臉,艱難又羞澀地接著往外擠:“當、當我......我的童養媳。”
孫巧雲更是眸間猛顫,失態般拽住他:“啥,啥童養媳??”
“意思是你小時候有稀罕的閨女,是嗎?!”
“天老爺呀!咋......這咋可能啊?你說你這娃,你要是有這心思咋不早跟媽說呀!”
“誰呀,是誰家的閨女,叫個啥?”
孫巧雲蠻不理解:“誒呀你說你這個粗貨,你這話東一榔頭西一棒槌的,媽也聽不明白呀!”
“你就跟媽說,這閨女現在是擱哪呢?嫁沒嫁人?”
“只要她沒嫁人,媽就給你說親去!咱花多少錢都行,只要能給你娶著她!”
“她、她......”段虎嘴皮子劇烈地打起哆嗦,淚水再次奪眶而出,情難自控地躬起身子捂住臉:“她死了,媽。”
“她死了......”
“是我親手把她埋到山上的啊,媽!”
他仿若哀嚎的猛獸一般,嗓子都哭得岔了音,聲淚俱下道:“您知道麼?我小時候發高燒的那幾天,把她給忘了......”
“我、我咋能把她給忘了呢?!”
“您知道後來、後來我是啥時候想起來的嗎?”
他又突然笑了,悽苦而悲痛地咒罵道:“我他娘是在埋她的時候才想起來的!艹!”
“我、我看見她後腦勺被人薅禿塊頭發,瞅著她頭皮上那個胎記了,才想起來的。”
“想......想起來小的時候她被那些欺負她的小王八犢子把頭發給薅亂了,我非得給她紮,完了......完了我給她頭發紮成了個粑粑蛋兒!哈!”
“......”
“......”
冗長的沉默後,段虎隔著重重霧氣看向孫巧雲:“媽,你說這世上,是不是真有老天爺定好的事兒呢?”
“是不是因為老天爺提前定下了我倆的緣分,才叫我那麼小的時候,就那麼稀罕她呢?”
“......指定是吧。”他失魂落魄的自問自答道:“不然,咋都二十多年了,我還是忘不掉她呢?”
“失去她,就跟失去爸一樣,讓我覺得心裡被挖走了老大老大的一塊肉......可又跟爸不老一樣。”
“我從來都沒嘗過這樣的滋味兒,就擱她身上嘗著了。”
“我好疼啊,媽。”
“我到底做錯了啥,才一下子失去了兩個這麼稀罕的人呢?”
“呵,艹他大爺的,現在算起來,還真是趕在一塊兒的呢!”
“燒完那幾天再醒過來以後,他倆就一塊兒,都‘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