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虎聽著聽著便愈發沉默,視線落在老二與季春花無比神似的小臉兒上,逐漸變得凝重深濃。
他這幾天總是會在抱著老二的時候産生一種錯覺,就像是他懷裡抱著的這個,就是才剛出生的季春花。
然後他就會控制不住的揣測,那個時候的年糕團子指定得比老二還可愛千百倍呢,她會不會生下來的時候就是胖的乎的?
小肉手兒上是不是從小就有小窩窩。
那麼招人稀罕的年糕團子,才一生下來就沒了親娘,到底是咋吃的飯、咋長大的呢?
段虎突兀打斷:“媽,那、那要是窮人家生了娃,但親媽...沒法子餵奶得咋整啊?”
孫巧雲道:“呦,你當這是新鮮事兒呢?那會子的娘們兒家大多剛生完就得下地幹活去,竟是那累的幾天就沒了奶的。”
“有點條件的人家就能買點牛奶,摻和著米湯子米油喂,沒條件的那隻能是純喝米湯,可這米也得看是弄好的還是賴的,剩下的就全憑娃的造化了。”
提起舊時年代,孫巧雲也不禁覺得胸口有些沉悶,
連連嘆息:“我們那年頭也不講究計劃生育,好些人家生來生去就一大堆娃,到後頭再有養不活的,半截沒了的,大人們都麻木了。”
“因為再難過也得面對明天啊,等到了明天倆眼兒一睜,就還得有一大家子的人要養活吶......”
“......”
“......”
孫巧雲走了以後,屋裡歸於一片沉寂。
她走之前瞧出段虎狀態不老對勁,就有些霸道的命令晚上做飯不許他管了,叫他好好擱這看著娃們跟春花。
段虎有些失魂落魄地點點頭,也沒反駁。
只抱著老二上了炕,又將老二小心翼翼地撂到季春花枕側,
看著這一大一小八成相像的臉,再次陷入久久的沉默。
須臾,他嗓音極啞的呢喃道:“老子不稀罕你了......”
“雖然你是個小花花兒,但老子也不要再稀罕你了。”
語罷,跪著繞到另一側,躺下了。
他與季春花面面相覷,聽著她綿軟輕柔的呼吸,眼裡燒起一抹刺痛的紅,上前:“媳婦兒,小花花兒像你......可又不是你。”
“他吃得飽睡得好,天天都能笑麼呵的,天天都能享福。”
“老大像我......雖然煩人的要命,我這個當老子的也很嫌棄他,但他還有咱媽這個當奶奶的替他說話。”
“我也是......我小的時候,也是天天享福的。”
段虎越說越委屈,只覺得整顆心都被擰成了個稀巴爛。
他皺了皺鼻子,問她:“那你呢,媳婦兒?”
“你小的時候到底是咋活咋過的呢......你又是咋長到這麼大的呢?”
“艹!你那會兒為啥不認識老子呀?你...你認識我的話,我就能把牛奶分給你喝了啊!”
“我就是不長這麼壯實,你也還是會稀罕我的吧媳婦兒?”
“......”
季春花仍然睡得很香,眼皮子都沒動上一動。
段虎頭一低,無比珍重又憐愛地親親她,“老子的好寶兒,你咋這老牛逼的呢?你從小就賊牛逼賊牛逼啊!”
“你擱季家那破幾把地方過日子......過那麼那麼苦,那麼操蛋的日子,都能把自己長得這老胖胖乎乎的、健健康康的。你可真是太牛逼啦!”
“......我好疼你啊媳婦兒,疼得難受,疼得我都想把這倆崽子倒貼錢送出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