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線堅守了近半年的11師,終於傳來了光榮完成老山和者陰山的防禦作戰任務,即將撤下陣地,換防凱旋的訊息。
家屬院的氣氛肉眼可見的鬆弛雀躍,家屬們也從眉頭緊皺轉變成喜笑顏開。
良馨卻沒有跟著鬆懈下來,晚上將嘟嘟放到一樓和季大姐睡,從晚上熄燈號響起,再到下半夜,她都會和家委會的幹部們輪流去家屬院看一遍。
家屬們目前心情處於激動興奮,甚至迫不及待的時刻,已經臨近預産期的孕婦,隨時都有可能發動。
這晚,良馨剛打著手電筒走進家屬院,就聽到前方響起了“叮叮當當”的碰撞聲。
手電筒往前照了一圈,沒看到人。
“叮叮當當”的聲音卻沒有停下,時不時就會響起。
家委會的一名幹部,縮在了良馨身邊,“良會長,我聽說,聽說以前這裡死了很多,很多水匪,會,會不會,有鬼?”
陳彩:“別亂說話!”
良馨笑了一聲,“有也沒事,人民子弟兵就是現在的鐘馗,行如風、立如嶽,鬼神見了都要退避三舍,我們軍營的空氣裡早就換成了浩然正氣,那些水匪的鬼魂也早就嚇得投胎轉世了。”
良馨這番既肯定了她的鬼魂之說,又給出慷鏘有力的安撫,幹部頓時不怕了,率先跟著良馨朝著聲音走過去。
“玉娟!”
牆根靠著一位挺著大肚子,整張臉大汗淋漓的婦女。
陳彩忙往外跑:“我去拿擔架,再通知廖醫生!”
良馨扶住玉娟的同時,手電筒照在了地上,看到了孕婦黑褲已經全都濕了,不知道是羊水還是血水濕透了方口布鞋。
“良,良會長,我要,我要生了。”
良馨反握住玉娟緊緊抓住她的手,語氣平穩鎮定安撫,“我知道,陳彩已經去通知醫生了,我們先慢慢往下坐,再躺下來,防止臍帶脫垂,沒事的,我在,我們都來了,放鬆。”
家委會幹部立馬脫掉了身上攢了兩年的工業券新買的雙面呢大衣,鋪在沾滿泥漿和羊水的青石板路上,扶住玉娟另一隻胳膊,與良馨一起讓孕婦緩慢坐下來。
良馨拆開“叮叮當當”響的網兜,抽出裡面的抱被,墊在玉娟的臀部後面,再讓她平臥下來。
良馨握住玉娟的手,“鼻子吸氣,嘴巴呼氣,深呼吸放鬆,擔架馬上就到了,師部醫院很近,我們這麼多人,一會就能把你送過去了,你一定能平平安安等到張副政委凱旋。”
玉娟聽到這話,緊皺的眉頭微微松開,跟著良馨的帶動,鼻子深吸一口氣,嘴巴再撥出去。
家委會幹部急出一頭汗,湊到良馨耳邊,“良會長,好像有血,是不是孩子要出來了!”
“出來了也不能在這生。”
良馨背後也被汗濕了,終於聽到了陳彩和巡邏隊急促奔跑的腳步聲。
玉娟也聽到了,緊繃的身體明顯放鬆了一些,依然握緊良馨的手,艱難道:“良會長,謝,謝謝你,沒,沒有你,我今.......”
“呼氣,不說話,力氣先省下來,等下到了醫院再用。”
玉娟是在藥廠上班,張副政委父母年紀大了,之前住在軍營,她操持一大家子,還能在藥廠年年拿勞模。
今晚一定是不想再麻煩其他鄰居,才會自己收拾了東西想走到師部醫院去生産,卻沒想到走到半路就不行了。
“來了!”
陳彩先跑了過來,後面跟著巡邏隊的戰士抬著擔架,“廖醫生已經在醫院準備了,過去就能進手術室!”
家屬院的鄰居們許是聽到動靜,一盞盞燈亮了起來。
良馨看著不敢伸手抱著孕婦上擔架的小戰士,“非戰爭軍事行動,也要在人民需要時擔當救護員,救人就是你們當下的作戰任務。”
執勤的兩名小戰士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情況,立馬反應了過來,蹲下身幫忙。
玉娟躺到擔架上被抬起,仍然不肯放開良馨的手。
“放心,我跟你一起去。”
良馨緊緊握住玉娟的手,正想再安撫,餘光突然看到路紅芳扶著大門門框緩慢往下滑,“......陳彩,紅芳也要生了!”
陳彩跑得氣還沒來得及喘勻,連忙又沖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