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馨看著門口,“我相信他。”
“什麼是戰鬥力,人才就是戰鬥力!”
師部會議室,陸沖鋒對面坐著一排總部和軍區領導,他挺直腰板,不像是被調查,倒像是在受獎,“早在1977年,鄧公就提出軍人只著眼軍隊打仗是不夠的,還要著眼幹部戰士複員轉業到地方的需要,這項改革還在搖籃裡孵化,出現六連戰士掉槍事件,屬於督查不到位,組織懲罰我在合理之中,可以將掉槍事件視為改革路上的警鐘,但不能就此一刀切,將軍地兩用人才的改革扼殺在搖籃裡!”
“從古到今,我就沒見過六連這樣的兵!”
坐在中間的一位魚尾紋很重的首長怒道:“軍號還沒停下,電視機、收音機、音響就響起來了,這個忙著拜師,那個忙著種菜,就算六連今年軍事成績達到目標,但這名為了看書把槍都丟了的兵,就是先兆,一個軍人,連槍都不要了,足以可見六連的軍事思想已經出嚴重問題了,今天可以丟槍,明天就能出更大的事故!”
陸沖鋒道:“首長沒見過,說明軍人在前進,首長要見過了,就是落後了。”
首長頓時瞪得魚尾紋都拉平了,“前進的槍都不要了,算他孃的什麼前進!”
陸沖鋒道:“首長說得對。”
首長怒氣一頓,正想再講話,陸沖鋒接著道:“錯了就是錯了,承認錯誤,我不會找那是一名剛從新兵連分配到六連的新兵這樣的藉口,更不會找那名新兵原來是分配到了炊事班後參加半年學習班看完連隊幾百本書寫出了三萬字國際戰事的論文而重新被調回六連這樣的藉口。”
前排一群首長:“........”
首長們默默同時從鼻子裡喘出一口長氣。
包括中間的大首長,他盯著陸沖鋒盯得最專注,隨時準備辯論回去,因而呼吸全程跟著陸沖鋒在變,差點跟到缺氧。
陸沖鋒面不改色道:“對了,這名剛調回六連的炊事員,還自制出了野戰炊具,為全師野外戰鬥力提升後勤有效保障,首長感興趣的話,可以去參觀一下,當然,功是功,過是過,錯了就是錯了,我不會找任何藉口,企圖為他開脫。”
“藉口都被你說完了,沒見你少說一個字!”
中間的首長再次瞪眼,“你搞出全團軍事改革,在越戰中讓全軍刮目相看是不假,你有勇氣頂著全中國幹部的壓力,率先行動幹部能上能下制度,同樣讓人刮目相看,但是讓軍人在軍隊吃喝玩樂,這條路就是不符合我黨我軍的政策!”
“剛到的首長可能不是很清楚,我詳細跟你們彙報一遍,今年六連軍政訓練雙豐收,軍事訓練成績從全團老末上升到全團第二,種了茉莉花,蓋了兩座大豬圈,挖了一畝魚塘,農副業淨收入不但達到了三千元目標,還透過做鞋售賣賺了八千多元。”
陸沖鋒道:“軍隊窮,基地窮,師裡窮,團裡窮,連裡窮,六連作為兩用人才試點連隊,軍事成績上升破了團記錄,連隊淨收入和額外收入,不用在11師找,首長們在軍區找,在全國軍區找,有哪個連隊達到這個收入了?這個收入,我以為來的是各大報端,是各地前來學習的公社主任,我沒想到來的竟然是首長,如果首長還是認為,六連的改革是個錯誤,六連就該向你們過去一樣,點油燈,吃野菜,就得扛著56式步槍,握著木柄手榴彈........不對。”
首長們正聽著認真,突然見陸沖鋒笑了一聲。
“我說錯了。”陸沖鋒看著中間兩鬢變白的首長道:“沒錢,不是每個兵都能摸到56式步槍和木柄手榴彈,他們只能託著一塊磚,趴在地上練一天瞄準,且先不說未來是否拿磚頭去和電子、化學、裝甲、核子、衛星、對抗,首長關心過戰士們的出路嗎?首長有去看過那些在地上趴了六年,浪費了幾年青春,離開軍隊後的戰士們,在社會上是怎麼生存的嗎?”
坐在中間的首長,被陸沖鋒平靜但尖銳的字眼,戳中心口,魚尾紋重新堆積了起來,眉心褶皺也跟著皺了起來。
“從古至今,改革者大多都沒有好果子吃,我早已有心理準備。”
陸沖鋒道:“如果首長真的調查清楚了,仍然覺得單看六連一個兵因看書掉了槍,就要停止軍地兩用人才改革,對我下處分,停我的職務,我服從組織安排。”
會議室靜了下來,麵包坊門口卻吵得不可開交。
良馨趕到的時候,就看到一群穿著灰藍布的男同志圍在鐘雪蓮和李茅的前面,嚷嚷著要找軍隊領匯出來做主。
“良馨!”
李茅撥開人群沖了出來,“你小心點。”
良馨還沒說話,領頭的大爺就走上前來,“良廠長,你總算來了,我一直都很佩服良廠長一個女同志,居然能勝過大部分男同志,今天,想必良廠長一定也會秉公處理我們家這事。”
“我不是當官的。”
良馨推開麵包坊的門,走到鐘雪蓮旁邊,擋住身後攙著兩個孩子的孫美華,“談不上秉公不秉公,大爺,倒是你聽著像是一名幹部,應該不會不講道理,無理取鬧?”
大爺面色一頓,“良廠長,我就不跟你客套了,我這位三兒媳婦,是因為我三兒子犧牲了,才有機會到軍隊的麵包坊來工作,現在,她要改嫁了!你說,是不是應該給她攆出面包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