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願意護她,做她後盾。
夫君又不在。
此時不除了柳氏這心頭大患,更待何時?
濠州。
淮河支流彙聚處,堤壩修築已近尾聲。
這一月來,雨水稀少,水位很穩定。
數名官員正在檢查河道情形。有專人腰繫繩索,揹著觀測器具,小心下水,探測水位高低、水流緩急,登記的人則在岸邊,手持紙張與毛筆,記下各項資料,隨後呈給前來實地巡查的官員們。
確認完,幾名官員一同往回走。
田埂間,泥土還殘留著洪水肆虐過後的板結痕跡,村落中,倒塌房屋的殘垣斷壁依舊存在,無聲地訴說著那場慘絕人寰的洪災。
玉石墜落在地,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響,一名高大挺拔的官員頓住了腳步,並肩同行之人也停下,低頭望去,見謝漼蹲在地上,捧著一塊玉。
這是與謝漼共事一年多的同僚,自是知曉他對這塊玉極為愛惜,幾乎時刻不離身,因為佩戴時間過長,玉上繫著同心結的紅繩都已磨損褪色了。
而此刻,這玉竟不慎跌落,斷成了兩截。
謝漼蹲在地上,手指輕輕拍去玉上的灰塵。
同僚彎下身子,道:“此玉成色這般好,怎一摔就碎了?”
謝漼捏在手心,起身:“原先就碎過一回。”
同僚見謝漼神色黯然,似乎正因這玉碎而心情低落,便道,“過幾日回了都城,尋那手藝精湛的匠人修補,定能讓這美玉恢複如初。”
謝漼頷首,心中卻莫名湧起一絲不安。
回到居所,他將碎玉放在案上,尋來一塊錦帕,仔細包裹好,放進包袱中。謝漼的告假申請已獲批,再過五日,便可踏上歸程。
謝漼在案邊磨墨,取信紙,給尋真寫最後一封信。
【我五日後便可歸家,若行程順遂,約六月底至。
唯有一事,需向真兒賠罪,我於巡查河堤之時,不慎將真兒所贈玉佩摔碎,此玉已碎過兩回,又思及此玉起初是贈恆哥兒,是我討要而來,想來許是本非我之物,與我緣薄。
今欲向真兒再求一禮,望真兒親手為之,可允否?】
謝漼寫完,唇角牽起一抹笑意,腦海中浮現了她看到此信後的反應。
再望向包袱,心中縈繞的那絲惋惜,漸漸消散,這玉本就是她送給恆哥兒的,倒正好可藉此由頭,向她討要一件專為自己做的物件。
這玉碎了,他才好趁機討下一個。
如此想來,便也就沒那麼遺憾了。
而尋真這邊。
月蘭要回鄉探親,尋真爽快批了假。月蘭家不在都城,坐馬車回去,要三天。按謝府規矩,丫鬟的探親假一般是三到七天,就算給月蘭最多的假,她大部分時間都得花在路上。還好能走後門,尋真讓承安幫忙操作一番,給月蘭批了半個月的假。
月蘭每年都會請一次假回鄉。月蘭第一次提出時,尋真也問過引兒,要不要請假回鄉。引兒卻說,她從小就被賣了,早就記不清父母模樣,也不知道家鄉在哪。問了問,院子裡好幾個丫鬟都是這種情況,她們都把謝府當成了自己的第二個“家”。
六月二十五日,天色陰沉沉,尋真剛鍛煉完,渾身是汗。
尋真收到了謝漼的來信,隨手把信放在桌上,想著等洗完澡、吃完飯再看。
洗澡時,例假突然來了,換好月事帶,尋真渾身疲憊,直接睡了過去。
引兒來送晚膳,把她叫醒。尋真小腹墜脹,難受得很,有氣無力地應了一聲,說自己會吃的,引兒就退下了。過了半個時辰,引兒再度進來,飯菜一點都沒動,尋真又睡得很沉,就沒再打擾,端著飯菜出去了,想著等尋真一會兒會餓,便沒有睡得太死,就等著一聽到動靜,馬上過去。
尋真是被餓醒的。
一睜眼,屋裡黑漆漆的,床簾沒拉上,視窗透進來一點微弱的光,屋內的物件影影綽綽,只有模糊的輪廓。
尋真腦中快速回憶,高強度鍛煉完差不多是傍晚,因為月經突然來了,太累,連晚飯都沒吃就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