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好
“林曉曉”劉曉雯嘴裡唸的名字,正是林筱的原名,此時的林筱翻開日記的封皮,娟秀的字跡帶著陌生的氣息,她突然意識到奇怪感覺的原因。心裡莫名鬧出念頭,“開啟看看吧,裡面的內容你不好奇嗎?”
林筱的指尖碰觸到書頁的瞬間,片刻的遲疑讓她羞惱不已,拖住蠢蠢欲動的手,將這個潘多拉的盒子扔回書包,鐵質拉鏈貼合的聲音在耳邊嗡嗡。她的動作加快,迅速將書包扔到地上,重物砸落的聲音在房內回響。
林筱掏出手機,找出聯系人,在對話方塊上敲敲打打半天,傳送後直接癱軟在書桌上,剛才天人交戰的時候,熱氣早已折騰得她冒汗,此時汗津津的脖子完全袒露在冷氣前,一冷一熱的相撞間,激起一陣雞皮疙瘩,一陣痙攣後,林筱才回過神。
深吸幾口氣,開啟手機,看到介面裡有訊息通知,拍了拍胸膛像是給自己鼓氣一般,點開了對話方塊,“林同學,我也發現了,我們互相拿了對方的日記本。”林筱剛想回複,明天見面時換回來,在看到後面的簡訊時原本紅潤的臉被心慌刷上了白漆。
“我不是故意的,一開始以為是自己的本子,就直接翻開看到了一些內容,這裡先和你道個歉,不過你可以解釋一下,那天賀老師通知我去藝術樓的事嗎?”打在林筱臉上的光,就是她如今唯一的色彩,林筱的嘴不自覺地囁嚅著,她也知道透過螢幕,對方是看不見自己的慌亂,卻還是將頭埋入臂彎。
這是她一貫的逃避方式,只要自己聽不見看不見,什麼事情就沒發生過。她聽到了手機的訊息提示音,臉頰上的軟肉感受到手機敲擊桌面傳來的震動,喉間不斷吞嚥,她突然想起了一個人,那個讓她改變的人。
林筱握了握發麻的手臂,點開還在震動的手機,看著滾動的訊息,她兀自開啟對話方塊,手指在鍵盤上打轉,“對不起,因為我的自私與狹隘,當時賀老師只是和我說讓你去藝術樓找他,我一直沒說清楚是去藝術樓下的小廣場找他,我想讓你多找一會。”林筱發出後,已經不敢開啟手機。
語音通話的提示又把“縮頭烏龜”林筱扯了出來,她顫顫巍巍地摁下接聽鍵,對面的女聲出乎意料地一如往常,細聽之下甚至還有些壓不下的興奮。
“林筱,你叫林曉曉是嗎?我們是不是很早就認識了,總覺得很耳熟,之前高一沒開始選科的時候,我們是不是一個班的?”一頭霧水的林筱順著提問回答,“是的,我們好像是一個班的,那時候我還沒改名字。”
“那就對了,之前在文化欄下看到過一篇文章,看起來是在說偶像的力量,可那個偶像看起來特別熟悉,是錢鑫鑫吧?”劉曉雯的尾音因為說得急,還拉起了波浪。到現在林筱還是沒搞懂事情的發展。
“是,被你看出來了啊,對不起啊,當時故意捉弄你。”林筱誠心誠意的道歉倒是讓對面興奮的人安靜了幾秒,被這種寂靜折磨得恨不得切腹自盡的林筱,又把自己埋進了臂彎。
“噗啊哈哈哈哈,沒關系啦,當時還得謝謝你故意讓我走錯地方,如果賀老師真的是那個人,那我估計連逃跑的機會都沒有。”聽著話筒傳來清脆的笑聲,林筱捕捉到一個詞“逃跑”,心中一緊,忙提問,“你怎麼了?當時為什麼要逃跑?”
“這件事說來話長,你當時讓我去藝術樓,我就覺得很奇怪,因為賀老師只是一個初中的化學老師,我和他本來就不怎麼接觸,那天三金還耳提面命地讓我注意安全,或許人的第六感真的是會預警,我遇到襲擊了,一個身高不算很高的人,打算用偷襲先發制人,不過我躲過了,後面就是一路沖啊!”
林筱捏著衣角的手指在泛白,牙齒在打架,“對不起,我真的對不起…”夾雜著嗚咽的女聲讓對面的人慌得,連說沒事,劉曉雯聽著聽筒內被愧疚淹沒的林筱,心裡那點不舒服也被淚水沖散了,她清了清嗓子,“再哭我就不說下去啦,林曉曉同學!”
故作威嚴的調子還真的唬住抽抽嗒嗒的林筱,聽著逐漸平緩的呼吸聲,劉曉雯繼續了那天的經過,“我躲到了小巷裡面,在那個人還在找我的時候,我看到了一雙小白鞋,看起來也不是很大,我告訴了三金,到現在三金還很猥瑣,看到穿小白鞋的人就蹲下來,就這麼盯著別人看,那畫面,噗哈哈哈哈。”
在頰邊要掉不掉的淚珠因突如其來的晃動而掉落,林筱在想象著那個畫面,就已經無法控制地笑,笑到喘不過氣來,才發現對面的人也在笑,笑聲的重疊與交織,拂去了先前的壓抑。“那你們後來有報警嗎?”
在問出這個問題後,對面的人遲遲未回話,林筱還拿起放在耳邊的手機,檢查了網路情況是正常的,正欲開口的時候,“我沒讓三金報警,我知道我父親是不會管我的,這件事發生在校內,當時的監控在檢修,報警估計也沒什麼用,三金還提醒讓我不要落單,所以我們才看起來形影不離。”
林筱聽得出那抹淡淡的自嘲,就像揭開已經結痂的傷口再次感受疼痛般痛苦,她突然覺得好像遇到同伴,那種感覺推著林筱開口,“我其實有點懂你的心情,家裡人不會在乎自己,孤立無援的感覺,劉曉雯如果可以的話,我們現在是朋友了嗎?”
話說出口的瞬間,林筱便捂住自己的嘴,狠狠地打了一巴掌,死嘴,亂說什麼話!在她無能狂怒的時候,聽筒的電流吻了她的耳朵,酥麻的瞬間,她聽到了,“難道我們聊了這麼久,還是普通同學嗎?”
林筱感覺臉頰有點癢,耳朵也有點癢,心裡也有點癢。她才反應過來,“好,明天見,朋友。”電話結束通話都沒發覺,林筱的手機介面自動恢複,兩人的對話方塊內容一覽無餘。
“你也覺得三金很好對吧!”對面的人帶著感嘆號的資訊轟炸,“終於遇上同好了!”接下來是“啊啊啊啊啊”的資訊轟炸,林筱一條一條地回複。她也找到了自己的同好!
夜還很長,透過網線傳輸資訊文字的兩人,平米亮光打在二人的臉上,一同翹起的嘴角,被高掛枝頭的月亮瞧見,月亮也不自覺彎起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