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僧昏迷在一陣強光之下,等再醒來時,妖魔已不複存在。
他們見到玄衣少年抱著滿身血跡的靈溪跪在地上,面容蒼白如紙,九尾狐趴在她身旁低低嗚咽,而一群仙人自天而降,紛紛落於山門外,一個個神色凝重,目光悲傷。
識明才得知,那顆玉鈴,便是靈溪的本命靈器,她以血肉之軀將自己與靈器融合,藉此激發最後的力量,將所有妖魔盡數覆滅。
但代價,是她的生命。
她無法迴天庭,元神殘損,只能留在靈山寺裡。那些日子,她虛弱至極,卻總在識明來奉茶時,輕聲說著:“我有個女兒,名喚晴瑤,若是她來到這裡,還望師父你能多照看一番。她特別乖巧可愛,只是以後……恐怕不能再見到她了。”
說到這,她眼中總有掩不住的思念與不捨。
靈溪去世那日,玉帝和王母也都來了。靈溪的遺體被安放於玉蓮臺上,身旁的玉鈴靜靜地懸於銀鏈之上。原本這枚靈器應隨靈溪之隕後回歸天庭,但它卻始終不動,甚至拒絕收納入天宮寶庫。
玉帝凝視著玉鈴良久,最終嘆道:“此靈器心有所依,意志未散,既不願歸天,便隨她留下吧。”
王母也輕聲道:“便讓它守著她吧。”
於是,玉帝下旨,命靈山寺將玉鈴供奉於寺中,並以鎮寺之寶加以守護。眾僧叩首應下,誓以性命護玉玲安穩。
識明自那日起,擔下了守護玉鈴之責。他日日誦經,夜夜打坐,卻始終記著一件事。
——那玄衣少年與九尾狐,不見了。
那場大戰之後,眾僧昏迷,再醒時,少年與靈溪同在。但當玉帝駕臨靈山之時少年便悄無聲息地離去了,九尾狐也不知所蹤。
識明曾多次尋遍寺中與山林,終無所獲。只是每年到靈溪隕落之日,靈山寺的後山總會多出一串淺淺的腳印,落在玉蓮臺前,又悄然離去。
“……我知道,那是他們,他們沒走遠。”識明大師從回憶中緩緩抽離,便看見面前的晴瑤眼眶通紅,淚水早已溢位,掛在臉頰兩側未幹。她懷中的小貍晃著尾巴,小爪子笨拙地伸向晴瑤的臉頰,像是在努力為她擦去淚水。
可還沒等它碰到,哪吒已經不動聲色地從袖中抽出一方白帕,遞到了晴瑤面前。
他垂眸看著晴瑤,語氣溫淡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柔意:“別哭了。”
晴瑤接過手帕,輕輕將臉頰擦幹,小貍也安分地窩在她懷裡。
哪吒這才抬眸看向識明大師,開門見山地問:“這次妖氣波動,是因何而起?”
識明大師雙手合十,垂眼誦了一聲佛號。他罕見地沉默片刻,似乎在斟酌語言,最終只是淡淡地開口:“去一趟玉蓮臺吧,到了哪裡,你們自然就都明白了。”
哪吒略一皺眉,知他是有所隱瞞,卻沒有再追問。他轉頭看向晴瑤:“要不要休息一下,明天再去?”
晴瑤搖了搖頭,眼神堅定:“我現在就想去,想知道最後的答案。”
哪吒點頭,將她的手拉入掌中,語氣溫柔:“好,那我們現在就去。”
他轉頭向識明大師詢問了玉蓮臺的方向,識明大師抬手指了個方位,含笑頷首。
“南山竹林深處,順著石階往上走,便就到了。”
哪吒謝過後,牽著晴瑤往寺外走去。
只是哪吒並沒有照著識明大師所說的方向走去,晴瑤疑惑地望了望四周,發現他們繞過了寺中的偏殿,穿過一條狹長小道,最終在一處隱蔽的山石後停了下來。
晴瑤剛想開口問:“哪吒我們不去——”
話還沒說完,整個人便被他輕輕攬進了懷中。哪吒的手臂穩穩地箍著她,像是要將她融進骨血裡那般用力,卻又小心翼翼。
小貍原本安穩窩在晴瑤懷裡,被這突如其來的動作輕輕擠下,愣愣地抬頭看了他們一眼,尾巴晃了晃,最終只是窩在晴瑤的腿邊蹭了蹭,乖巧地趴好。
晴瑤愣了一瞬,隨即明白過來。她知道哪吒這是在安慰她,安慰她剛才聽到識明大師說的話後強忍著沒哭出來的情緒,也是在告訴她——他一直在。
她鼻子微微一酸,沒有說話,只是伸手回抱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