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請喝茶。”看到他點頭,薛含桃很高興,端起茶盞遞給他。
兩人心有默契,並未提起之前梅園相約的差錯。
稽韶不曾準時赴約,她也未對崔世子說的那些傷人的話做出解釋。
約定好每隔一日兩個時辰的授課,稽韶作為夫子簡略地問了她幾個問題後,告辭離開。
“等到後日,稽夫子再上門,便去隔了和這裡一條街的寧國夫人府吧,那是我自己的府邸。”
稽韶臨走前,薛含桃抿了抿唇瓣和他說道。
明明她臉上帶著淺淺的笑意,然而,稽韶敏銳地從她的神色中感受到一縷難過。
為了什麼而難過呢?他不得其解,崔世子大勝金兵,用不了多久便會帶著滿身的榮耀歸來。
稽韶覺得,應該是他看錯了。
然而,後日,稽韶如約去到寧國夫人府,又發現他的直覺很準確。
她認真地端坐聽他講史,時不時露出一幅心事重重的模樣,根本遮掩不住。
“夫子,怎麼才能不讓君王對一個有功之臣起猜忌之心啊?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史書上比比皆是。”薛含桃問道。
稽韶神情微頓,有些明白她擔憂著什麼,斟酌字句回道,“使君王有容人之量,或功臣聰明自晦,再有,君弱臣強。”
是啊,天子比任何人都尊貴,高高在上不染塵埃。
薛含桃默默點頭,表示聽進去了。
稽韶為她講史的次日,她便揹著一個陶罐進了宮,陶罐裡面裝滿了用款冬花熬好的湯水。
款冬花是玉蘅派人從城中的一個藥鋪買來的,薛含桃取下花蕾和根莖熬了許久。
到了宮中,她將陶罐交給何煥,接著就去了薛貴妃的柔儀殿。
近日來,因為她時常進宮,小皇子和她的關系越來越親近,看不到她的人一雙眼睛還會滴溜溜地找她。
何煥聽說陶罐裡的湯水可以止咳,先讓一個小太監喝了幾口,沒有察覺問題,等到德昌帝咳嗽不止之時,他便試探著提了這件事。
“寧國夫人今日進宮帶進來的,讓太醫看過了並無問題。”
“人試過了嗎?”
“也試過了,說喝下去很舒服。”
德昌帝嗯了一聲,讓人端上來,他喝下一碗,沒多久,喉嚨的癢意確實得到了緩解。
“鄉野方子倒有些用處,吩咐太醫院的太醫,讓他們多去民間尋些方子。”
“是。”
半個月又過去,金人徹底戰敗,被趕回了北荒之地。
勝利的喜悅洋溢在每個人的笑臉上,薛含桃無論去到哪裡都能聽見歡呼的聲音。
她也在笑,可笑容之下是難以控制的焦慮。所有人都在為戰勝的英雄賦上耀眼的榮光,可沒有人提起他的身體怎麼樣了。
直到狄恆找過來,笑容滿面地告訴她不日大軍就會回朝。
“小桃,伯翀可以圓滿地回來了。”狄恆神色難掩激動,眼中隱有淚光,多少年了,北伐的夙願終於成真,他差點忍不住嚎啕大哭一場。
可是太不體面,狄恆硬生生地維持住了鎮定。
他拿出一封書信遞給已經愣住的小姑娘,識趣地將空間留給了她一人。
薛含桃緊緊地捏著書信,用牙齒啃自己的指尖,用所有的力氣拼命呼吸,許久,她才恢複平靜,開啟了所謂命運對她的審判。
之前從前線遞回來的幾封書信無一例外都很簡短,除了一句平安,幾乎再無其他。狄將軍和她解釋說這是為了防止書信被有心之人截獲。
與之相對,薛含桃每次遞過去的信也只有寒酸的兩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