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伯翀,他昔日最忌憚的人,現在命不久矣。
“朕是天子,蔡存,豈敢!”德昌帝龍顏大怒,厲聲命人查清此事。
“原來陛下真的更厲害。”薛含桃喃喃細語,根本沒想到她的三言兩語會引發怎樣的風暴。
何煥意識到了,他深深地看了這個口拙舌笨的小姑娘一眼,接著垂下了頭。
德昌帝匆匆離去,薛貴妃問清楚了來龍去脈,也陷入了沉默中。
“阿姐,我和稽夫子都是曾經求告無門的人,我給他留下我的名帖,只是想給他一些希望,無論他找不找來。”薛含桃覺得自己幫上了一些忙,對著薛貴妃說道。
“這樣也好,我兒身邊絕不能有一個指手畫腳的權相。”薛貴妃沉思過後,認為趁著德昌帝精力還在,為她的皇兒除掉一個未來的障礙,對她和小皇子都有利。
“嗯,小皇子身邊不能有壞人。”薛含桃重重點頭附和,告訴薛貴妃狄將軍是好人,“他會保衛我們的家鄉,而那些滿口仁德的大人只會令我們流離失所。”
就如從前的豐縣劉縣令,若非他貪汙了修建堤壩的銀子,或許洪水過來的時候,可以多撐幾日讓桃林村的人逃命。
聞言,薛貴妃久久未語。
她想起了自己喪命在水中的父母家人,他們的死何止劉縣令一個罪魁禍首,陛下早就知曉樊州發了洪水,為了不讓她懷有皇子的訊息透露出去,他瞞住了她也瞞住了宮外的人。
人心確實太奇怪了,他們活著的時候薛貴妃恨他們,寧願永不與他們相見。可是當父母真的死了,連屍首都找不到的時候,薛貴妃慢慢地竟然回憶起來曾經他們對自己的幾分愛護。
“小桃,你為…他們立下的衣冠冢在何處?”
薛貴妃問起了父母的墳墓位置。
“水沒有退下,大伯父和大伯母的一兩件衣服被我葬在了山坡上,只有那裡能站人。”
薛含桃小心翼翼地望向堂姐,說那時自己身無分文,並無立下墓碑,只擺放了幾塊不大的石頭。
更大一些的石頭,她搬不動。
“好,這便足夠了,阿姐不怪你。”
薛貴妃頓時淚如雨下。
回到崔世子的身邊,薛含桃的情緒不大好,即便她有了相當大的進步,成功和德昌帝告了狀。
“堂姐的心裡果然還惦記著大伯父和大伯母,就算他們曾經逼迫過她。”她耷拉著腦袋,很慶幸自己當時見到堂姐的第一面沒有將大伯父大伯母對她做的事告訴堂姐。
聞言,崔伯翀淡淡道,“人之常情,親情若是能輕易割捨,天底下也不會有那麼多人痛苦。”
比如他自己和定國公崔羿父子兩人。
曾經,他的父親雖然明哲保身很快和他的外家劃清了界限,但在那麼多兒女中,他確實得到了父親最多的寵愛,最多的看重。
“他親自為我啟蒙,為我延請名師,在我得中狀元時,將整個東院給了我,庫房中那幅九州定海圖也是他千金買來送我的。”
可是,同樣是他,在清楚意識到長子的大勝歸來惹怒了宮中的皇帝後,毫不猶豫地做出了選擇。
舍棄長子,保住整個家族。
“那後來定國公對世子做了什麼,讓世子和他分家?”薛含桃依偎在他的身邊,小聲問他。
桃林村但凡分了家的人一定生有矛盾,要麼是父母偏心,要麼是銀錢和田地不均。
“我受傷的時候,他在我的藥中下了一味毒。”聽到她的話,崔世子挑了挑眉,輕描淡寫地開口,彷彿這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三年過去,的確不再重要了。
“他是世子的親生父親麼!虎毒尚且不食子。”可是,突然聽到真相的薛含桃反應十分激烈,騰地站起了身,眼中像是冒著火花。
她無法接受世子與定國公分家的原因是這個,一開始薛含桃懷疑的物件是曹夫人,卻沒料到就是定國公本人。
“以後,我會保護世子。”
薛含桃氣憤過後便是心疼,她認真地望著面前神情淡漠的男子,做出了承諾。
桃子現在能耐了,能告狀,也可以使出仙術。從宮裡回來後,她的底氣充足,告訴崔世子她會保護他,她瘦小的身軀還可以爆發更大的力量。
結果,她的話音剛落,臉上便被扣上了黃金面具,崔伯翀笑著親了親她的臉頰,攬住她的腰,和她一起出了門。
天色將暗,點點的燈光慢慢地將都城裝飾成繁華的星河。
起初,他沒有將這句話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