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想知道,可以試一試。”崔伯翀順著她的目光看向那個普通的官兵,在接近他的時候令馬車停下轉道。
“不了不了,我只是隨口說一說。”薛含桃觀察過進出城的情況,凡是平民百姓都逃不過一遍檢查,但如世子這般的身份,通常只是由護衛說一聲就可以通行,官兵並不會親自檢查。
可看世子的舉動明明是排在了平民百姓那一列。
“按照大周律例,不管是平民百姓還是達官貴人,無論官職高低有無爵位,進城出城的步驟沒有區別,必須要接受檢查。”崔伯翀漫不經心地同她解釋城律,眉宇間閃過幾分冷冽,“只是隨著時間推移,律例早就被扔進了墳堆,和有些人的骨氣一起被埋葬。”
他的最後一句話,薛含桃聽的半懂不懂,好奇地問,“那如果把律例從墳堆裡面挖出來,骨氣還可以回來嗎?”
墳堆裡面肯定有人的骨頭,頭骨脊骨都有,可是骨氣虛無縹緲,怎麼才能找回來。
崔伯翀摸了摸她的臉頰,意味不明地笑了起來,“想知道的話,你同樣可以試一試。”
“啊?我不行的,”薛含桃瘋狂搖頭,她只會識字作畫,不懂律法,而且是一個女子,“一開始若非我抄字比別人清晰,價錢也更低一些,還有…宋熹的保證,縣城的掌櫃根本不會要一個女子抄的書。”
“因為現在的你和從前不同。”聽完她帶著慌亂的解釋,崔伯翀拿出那個印章放在她的手心,低沉的語氣像是在她的耳邊蠱惑。
“現在的你可以擁有權力,你,包括你的堂姐,將來能做到的更多。”
薛含桃的心髒劇烈地跳動,忽然覺得面前的他又從神明變成了妖魔,呆呆地回不過神。
也就是這時,進城的檢查輪到了他們。
雖然不是之前那輛鑲嵌著漢白玉的馬車,但他們眼下所乘依舊能看出不凡,內斂莊重。
官兵的舉動便有些遲疑,檢查起來也十分小心,先是問過羅承武他們是否排錯了位置,得到他搖頭的回應後才說只將馬車開啟一條縫便行。
羅承武不是磨蹭的性子,直接開啟了馬車的車門。
薛含桃下意識地看向守城的官兵,發現他的眼神和表情都很陌生,不止是不識得她的那種陌生,還有她眼中的陌生。
同樣的兩個人,一般陌生。
這一刻的薛含桃好似明悟了一些東西,不一樣了,好一會兒進了城她捧著自己的臉頰,又呆呆地看回崔世子。
“世子,我,我變了嗎?”她後知後覺,望著自己的身上,煙霞色織錦長裙是世子要她換上的,脖間佩戴的粉璽珠鏈,手腕掛著的桂花鐲子……雖然依舊能稱作簡樸,和堂姐儀靜縣主她們的穿著打扮沒法比,但比她之前奢侈太多了。
“一顆桃子想如何改變。”崔伯翀冷淡地掀了掀眼皮,給出了否定的答案。
方才守城官兵眼中的驚豔即便很快被壓了下去,但他咬著牙根,心頭仍然湧出一股難言的暴虐。
是他的桃子,從一顆被人嫌棄的幹巴桃子養成了現在這般白裡透粉的香甜模樣,任何人都別想將她搶去。
便是垂涎地多看一眼,他也無法忍受。
崔伯翀沉下了臉,神色陰冷,馬車離了城門很遠也沒有緩和。
薛含桃看出他的不對勁,以為他的身體又不舒服了,心中急的團團轉。她想到世子書房裡面的那些湯碗,又回憶起從前他抱著自己小憩的場景,焦躁之下,伸開兩只胳膊。
身形單薄的她直起身,費勁抱住了他的肩膀,小聲地重複,“不疼,我會永遠陪著世子的。”
比不過能續命的丹藥,僅能給他一些稀少的溫暖,但這已經是她想到的唯一辦法。
別扭怪異的姿態一直持續到定國公府的門口。
崔伯翀抬眸,看到她眼中的虔誠,心頭的暴虐慢慢消失。
“害怕嗎?”他問。
當然怕,怕希望落空,怕她又一次被灰溜溜地趕出去。
薛含桃松開手臂,找到陶罐抱在懷裡,想要告訴他自己不怕。
話未出口,她也發現了淡紫色的花芽。
黃豆大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