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問題猝不及防地向懵懂的桃子沖擊,她張了張唇瓣,已經可以發出聲音了,但愣是一個字不敢說。
眼前的人是幻覺嗎?一直濃鬱縈繞在鼻尖的血腥氣也是假的嗎?
一雙手顫抖著捂住自己的眼睛,可很快就被挪開,薛含桃聽到他夾雜著嘲弄的一聲輕笑,“以為裝作看不到就能糊弄過去,你真是越來越不老實了。”
“我…我,烤栗子吃掉了,書也是隨便抄抄,看錯了,一定是看錯了。”她結結巴巴地解釋,也像是在說服自己。
看錯了。
崔伯翀靜靜地俯視她,不說話,看著她小心翼翼地伸手過來,扯了扯他的袖子,碰了碰他的手指,終於回神一般光著腳從榻上下來抱住他的腰。
“我說過,我會一直在這裡。”薛含桃興奮地忘記了身上所有的不適,說兩幅畫作賣了十五兩銀子,說買的烤栗子刷了蜂蜜,說謝謝他對堂姐的幫忙,說她吃了很多頓的披霞供……
她很高興,似乎籠罩在她頭上的陰霾散去了。
崔伯翀也跟著笑了,只是他的笑意有幾分玩味,“聽起來這幾日你過的很好。”
沒有他,桃子並不會枯萎。
意識到這一點,他的呼吸驟然急促,眼神落在了她細弱的脖頸處,若是,若是!
“其實,也沒那麼好。”她仰頭,對上他一片墨色的眼睛,小聲問,“世子是不是受傷了?”
“一點舊疾而已,已經好了。”崔伯翀漫不經心地移開視線,他曾經說過,要教她活著。
她不願意接受都城那個荒誕的世界,所以她只需要陪他度過最後的一段時日,也不必懷上他的孩子,等到他死了就能離開。
自在地簡單地活著。
“以後不準再抄書,接著作畫。”他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顯得有些冷漠。
抄好的《金剛經》被收走,薛含桃半聲不敢吭,世子發現了貓膩,當然不會再讓她模仿他的筆跡再賣出去。
她頗為討好地將筆墨都收起來,轉而將顏料拿了出來,抿抿唇問道,“我可不可以,給世子作幅畫?”
將他畫上去,這樣,見不到的時候就不會忘掉他的模樣。
崔世子沉默了一瞬,矜慢地嗯聲,“畫的若是不好,桃子皮扒了。”
“我一定好好畫!”見他答應,薛含桃的臉頰紅撲撲,鄭重承諾。
她怎麼敢不用心畫?薛含桃覺得這是她這輩子最努力最細致的時候。
她畫了一個崔世子。
而活著的世子就在她的面前。
次日,薛含桃心滿意足地將這幅畫帶去了畫坊,再三拒絕了掌櫃的求買後,她將裱好的畫作放進了背簍裡面。
之後她又去買了些幹桂花,心裡想著回去後可以做銀霜糕。
這次很驚喜,陪著她出府的人竟然是方大哥。
薛含桃總覺得世子的舊疾沒有痊癒,她很想問種子開出的花是不是為了治療舊疾。
只是方大哥看起來有些心不在蔫,她幾次試探同他說話,他都彷彿沒聽到。
一路沉默,他們快要回到定國公府,薛含桃正要放棄的時候,方振開口了。
他說,“小桃,世子快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