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此時,薛含桃的目光也帶著幾分怯意,指尖發顫。
“回夫人,疼與不疼,要看屬下的力道,或者說上位者的心思。上頭的人厭惡來人,那力道大了,足以打斷一根骨頭,上頭的人示意放過,那力道就輕了,便是最外的皮肉也不會留痕。”羅承武一板一眼地和她解釋,沒有忽略自己抬起刀鞘時她驟然發白的臉色。
這樣的反應,他垂下眼眸,說明她以前被人打過。
“哦,哦,要看力道,看上頭的心思。想打人的時候總是很疼的,不想打人就是故意裝裝樣子。”她明白了,點點頭,控制不住地從阿兇的身上捋下幾根黑毛。
眼神變得很呆,世子為何不能裝裝樣子呢?哪怕只是輕一點點。
薛含桃在這裡坐了一會兒,看到這些人對她轉變的態度,懂得了一些事實,她的身份確實和從前不一樣了。
就像是果兒姐姐說的,她不僅是世子夫人,還是貴妃娘娘的妹妹,小皇子的姨母。
她和世子的婚事又是天子賜婚。
所以,薛含桃無聲地呼了一口氣,他吃自己這顆野桃,肯定是因為要看陛下的心思。桃子吃了,將自己放在府裡,世子就算是完成了任務。
這個理由很充分,讓她能夠說服自己,寬慰自己。
應該只有這麼一次吧,過了今日就好了,世子不給她準備房間也沒關系,果兒姐姐說她的房間很大。
“果兒姐姐,你現在的房間,有幾個我們之前的房間大?”她想到這裡,急忙去問一邊也好奇打量的果兒。
“起碼,三個呢!”果兒比劃了一下,眉眼間皆是滿意。她早就發現了東院房間多人少,怪不得自己一個侍女也能住的如此寬裕。
不對,她趕緊反駁,明明是世子夫人身邊的果兒姑姑。
三個那麼大,薛含桃驚奇地瞪圓眼睛,那她和阿兇住進去也不擁擠!
也好,她搬進去住在臨近窗臺的位置,剛好可以照顧陶罐裡面的嫩芽。
薛含桃默默地規劃好了一切,等待世子歸來處理了請安事宜後就和他表明態度,雖然已經被汲幹了汁水但她不會在意的,就讓她老老實實待在一個不被人注意的角落吧。
她也不會傷心,因為…薛含桃呆呆地望著騎在馬背上的身影,恍若天上的明月墜落,來到了她的面前,她放下黑狗,腦袋發蒙。
臉上忍不住露出一個笑容,眼睛很亮。
崔伯翀也看到了她,看到了她甜甜的笑與亮亮的眼睛,但只一瞬,他不再看她。
而是翻身下馬,將韁繩交到羅承武手中,臉上沒有一絲笑容地問她為何會在這裡。
“世子,夫人說要等您回府,”一直不作聲的玉蘅這時開口,輕聲道,“和您商議同去正房請安。”
“請…安?”聞言,崔伯翀笑了起來,明亮的月光登時蒙上了一層厚厚的陰翳,“小桃子,你倒不如開口說為我送喪。”
他笑過之後,表情冷淡,“誰同你說的要去請安,給誰請安。”
“我,我以為拜見公婆是嫁人後都要的禮儀。”薛含桃傻傻的笑變成了一副畏懼沮喪的模樣,即便只是一個擺設,一開始也要擺的好看一些,不是嗎?
可是,世子看起來頗為生氣,送喪這樣的話都說了出來。
她不知道哪裡做錯了,就像是不知道方才自己的勇氣從何處而來。
乖乖地等待著世子歸來不好嗎?為什麼偏要跑到門口來?大戶人家講究體面,應該不會和村裡一樣打罵不敬的兒媳。
“對不起。”她垂著腦袋,低聲道歉。
“這一次,放過你,”崔伯翀看到了她垂頭喪氣想要逃離的樣子,心念一動,又覺得她可憐。
讓人很想欺負,欺負狠了卻又不忍心,轉頭又開始寬宥她的過錯。
他伸手抓住她的指尖,輕笑,“下一次,可就不會輕易過去了。”
一顆桃子呆呆的,想來是沒有人告訴她,她口中的公婆是什麼樣的人,和他又是什麼關系。
“這座府邸的主人的確生了我,也算養了我,我叫他父親。你去向他請安,也說得過去。但,我該還的已經還清了。”
生了他,養了他,然後親手送他去死。所以,根本沒有請安也沒有問好。
他是既喪父又喪母的人,某種程度上和她是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