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世子身為楊家的後人命不久矣,偏偏還得在這紛爭之中耗盡最後一絲價值。
對於有些人而言,世子的死亡都可以用來衡量與利用。
方振每每想到都心酸不已。
“阿兇,你是一條狗,忠心護主沒有錯。不過,狗也要明事理知對錯。這樁婚事怪不得我家郎君,對不對?”
方振摸摸狗的頭,和它分說錯誤的根源在於宮裡的那個人,“按照常理來說,婚事對小桃不公平,畢竟她什麼都不知曉。”
黑狗吃完一塊肉,聽到主人的名字,給面子的嗚了一聲。
雖然它聽不懂這個囉嗦的人類到底在嘀咕些什麼。
“可是,她入局了。薛貴妃是她的姐姐,生下了皇子,血緣聯系無人可以斬斷,陛下心念小皇子,一定會把她嫁給我家郎君。到時候郎君……她便是崔世子的遺孀,天下人惦念世子免不得移情到她的身上。阿兇,以後你的主人可就了不得了,人人都要給她幾分薄面。”
“若是,”方振的目光怔然一瞬,慢慢地變得柔和起來,“若是在這短短的時日之內,夫人懷上郎君的血脈,那她的地位將不可動搖,便是鬥到死,我等也會幫著夫人成為崔氏的太夫人。”
任何人都阻擋不了。
方振想,或許這也是皇帝和薛貴妃的另一個目的。
所以,不能怪罪他家郎君。
他家郎君一開始沒有拒絕婚事讓他驚訝,讓他擔心會傷害到小桃。但方振很快就想明白了,對小桃而言,或許這是最好的結果。不是郎君,也會是崔家的其他人,而其他人和郎君相比,是臭不可聞的汙泥,小桃陷進去才是真的會受到傷害甚至喪命。
他沉默許久,回過神來,吃完了肉的大黑狗已經趴在他的腳邊睡著了。
這一天,它跟著主人來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卻沒有亂吵亂鬧,因為它知道這裡是它和主人以後的家。
新的家大的出奇,靜的出奇,有許多它不識得的人類。
但阿兇不怕,因為它會保護主人,主人也始終不會放棄它。
哪怕它慢慢變老了,還會掉毛。
………
寬敞的房間裡面,崔伯翀睜開了眼睛。
這一夜,他沒有再做奇怪的夢,也沒有從夢中驚醒,一直睡到了天光熹微之時。
難得的輕松,難得的神清氣爽,也是難得的心滿意足。
想到什麼,他側過身,靜靜地打量一顆緊緊扒著自己手臂不放的桃子,目光落在她紅腫的眼皮以及微撅的唇瓣,面無表情。
看起來,多委屈啊。
男人的眼神晦暗,輕飄飄地掀開了裹在兩人身上的錦被。
失去了溫暖的錦被,清晨的涼氣與冰盆殘餘的冷氣立刻囂張地沖入帷幔之內,像是攻城略地的將軍,誓要把每一寸地方變成涼冰冰的。
看著少女死死地向他貼近恨不得將自己完全嵌入他的懷裡,崔世子一臉愉悅地笑了起來,他畏熱,不代表身邊的桃子也喜歡涼意。
不過,慢慢地,他眼中的笑意在消失,轉而出現別的意味。
沒有任何遮擋,密密麻麻的痕跡將蒼白瘦弱的軀體完全覆蓋,看上去,真是可憐,真是……頗有心計的一顆桃子。
他垂下眼瞼,重新將錦被拉了上去,自己卻披著一件外袍,從帷幔中走出。
走到窗邊。
崔伯翀漫不經心地盯著墨青的天色,當新生的太陽一點一點升起,陽光給世間萬物帶來無限生機的時刻,他拉緊衣袍,遮住了胸口猙獰可怖的傷痕。
昨夜,他沒有讓她看到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