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的時候,她終於找到機會,坐在草蓆上抱著自己的大黑狗,給他梳毛,述說自己心中的惶恐。
“阿兇,嫁妝和嫁衣都準備好了,可我還是沒準備好,接下來我會過什麼樣的生活呀,我不知道。”
她把自己的那塊紅布找了出來,歪歪扭扭地縫了一朵大紅花,系在阿兇的身上,面相有些兇的老狗一下變得滑稽起來。
阿兇拱了拱她的腿,朝著一個方向嗷嗚叫了一聲。
順著它的叫聲,薛含桃看到了窗臺上一點綠色的嫩芽。
陶罐裡面,她小心呵護的種子,終於發芽了。
她屏著呼吸,不敢發出一絲聲音來,怕打擾到了這一點小小的嫩芽。
陶罐裡面的種子是希望,方大哥說是希望。
洪水過後,滿目蒼夷,災民勉強都得到了安置。
薛含桃知曉她自己也不該繼續賴在世子身邊了,她開始編織一隻背簍,因為要用背簍把受傷的阿兇背在身上。
薛含桃準備去京城,帶著阿兇投靠自己早年嫁到京城的堂姐。她是女子,又沒有別的親人在,若是不去投靠堂姐而是跟著其他災民,她擔憂自己會被賣掉。
還有阿兇,可能也活不下來。
不好意思向方大哥提出來,薛含桃偷偷地跑出了世子處理事情的住所,在荒蕪泥濘的大地上尋找可以編織成背簍的藤條。
薛含桃找了很久,勉勉強強找到了幾根能用的,她小心翼翼地抱著,唯恐遺失掉一根。
在回來的路上,她遇見了世子和方大哥,第一反應,她躲了起來。
薛含桃知道這算是偷懶,如果被看到了,世子肯定會覺得她不是個好姑娘,讓她留在身邊報恩居然都要跑出去。
隔著青黃色的藤條,瘦小的她並不顯眼。
薛含桃睜著一雙大的出奇的眼睛,看到方大哥拿出了小心保護著的一個錦盒,而世子恍若神明的臉上是冰冷的疲倦與厭棄。
她聽到方大哥飽含感情的聲音,“郎君,孫大夫將這粒種子給了我們,就代表著還有希望。我們就試一試吧,也許它能開花能治好世子。”
“一兩年的時間,一粒枯死的種子,我懶得試了。”
薛含桃看到世子說完了這句話,直接開啟錦盒,揚手將裡面的東西丟了出去,他明明在笑,可眼神卻是那麼的冷淡,陌生。
“我不需要希望。”
冷漠的世子和長籲短嘆的方大哥一起走了,藤條後,一個瘦巴巴的她慢慢地靠近。
她尋找藤條已經很累了,但薛含桃沒有放棄,一寸一寸,老老實實地探索那粒被丟掉的種子。
種子是方大哥口中的希望,世子大概是病了,需要種子開花來醫治。
一兩年的時間,大概是說這粒種子要花費這麼久才可以發芽開花吧。
薛含桃要報恩,所以她要種活這粒種子,也許它根本沒有枯死呢。
終於,滿頭大汗,手和臉都變得髒兮兮的時候,她在泥土中找到了它,很小,棕黑色,像一顆幹癟的豆子。
薛含桃將它帶回去,和泥土一起裝進了陶罐裡面,而陶罐和阿兇一起被她背在了背簍裡面。
他們出發了,朝著京城而去。
方大哥好心,讓她坐在馬車的角落裡面,薛含桃明白沒有世子的許可方大哥不會這麼做。
世子喜潔,不太喜歡有毛發的動物。而薛含桃的背簍裡面有一條斷了腿的老狗,掉毛很嚴重。
所以也是世子好心仁慈。
於是她每日都給種子澆水,期待著它早早發芽。
安頓下來後,她又給陶罐施肥,動物的骨頭磨成細粉,燒過一遍,撒在上面。
現在,它發芽了。
就在薛含桃嫁給崔世子的前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