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阿姐,那是崔世子啊,怎麼能配我……”
薛含桃咬緊了嘴唇,侷促不安地站起身,一根荒野的狗尾巴草如何配和高貴華美的魏紫長在一起。
他是天上的雲,潔白無瑕;她是山裡的泥,灰撲撲的,普通極了。
洪水來時,她和阿兇漂了兩天,是他救了他們,薛含桃不能恩將仇報。她知道,如果崔世子真的娶了她,一定會被世人嘲笑。
縣城縣令的女兒劉金眉是她認識的身份最貴重的小娘子,可是在她們去往京城的途中,她親耳聽到劉縣令絞盡腦汁地籌謀要將女兒送到崔世子的身邊做一侍妾。
僅僅是一個妾室。
而她呢,無父無母,出身農家,容貌學識還不及縣令女兒呢,卻要做崔世子的妻。崔世子若是知曉,心裡的感受一定和她得知大伯父有意把她嫁給村東孫家口流涎水的傻子一般吧。
“配與不配,不是你說了算,陛下說相配,你和崔世子便是天作之合,誰又敢說閑話。”薛貴妃沒料到她會拒絕,皺緊了一雙眉。
薛含桃懨懨垂下頭,默然不語,本就瘦弱的身軀又添兩分伶仃。
薛貴妃見狀,心頭不由軟了一瞬,她也知道,這樁婚事若定下,她和陛下這頭是滿意了,可崔世子和崔皇後心裡生出怨氣,不敢朝陛下,一定會朝著她的堂妹。
畢竟,一個父母雙亡的農家女嫁給國公府世子是天方夜譚,尤其崔世子還曾立下過不世之功,天下聞名。
“陛下有此意,阿姐也無法。好在如今聖旨還未下,你先回去好好想一想,過個兩三日就能想通。”薛貴妃終究不覺得這是個問題,哪個女兒家沒有幻想過自己將來的夫君相貌堂堂,才華橫溢呢?
崔世子那般人物世間罕有,任何一個女子知曉能嫁給他豈會不動心。
薛貴妃暗暗道,堂妹身份確實低了些,不如求一求陛下封個鄉君縣君抬一抬,看在皇兒的面子上陛下不會拒絕的。
……
明白關鍵不在堂姐身上,薛含桃耷拉著腦袋退出了柔儀殿,熱騰騰的陽光下,她渾身發冷。
宮人送她回到暫住的院子,早就等著的果兒就迎了上來。
“娘子,您可見到娘娘了?您走了這麼一會兒,阿兇急壞了,一直叫,旁邊人家來敲門,我只好把它關在了房間裡。”
阿兇是一條十歲的老狗,一斷了奶就被人扔了出去,村裡的孩子撿了它用土疙瘩砸著玩,年幼的小含桃撞見,使積攢的三個銅板“買”了回去,起了個阿兇的名字,自此一人一狗形影不離。
洪水泛濫那一段時間,吃食短缺,阿兇為了給她找鳥蛋,摔了腿,現在還沒好全。
此時可能是嗅到她的氣味了,狗叫聲又激烈起來。
薛含桃一聽就急了,飛快地跑過去開啟房門,一隻毛色斑駁不均的黑狗立刻沖了出來,用完好無缺的前腿抵住她的鞋子。
“嗚!”阿兇嚴肅地叫了一聲,見她無事,搖起了尾巴。
“我就說娘子好端端的。”果兒見此,訕訕一笑,有些緊張地看了薛含桃一眼,擔心被她責怪。
“果兒姐姐,我餓了,你拿著一百錢到街上買些吃的吧。”薛含桃沒有心情去做吃食,果兒脆生生地應了一聲,數好一百個銅板出門去了。
不大的房間中,只剩下一人一狗。
“阿兇,我現在該怎麼辦啊?崔世子對你我有救命之恩,我不能害他被人恥笑。”
少女面容愁苦,手指一遍遍地梳理狗毛,訴說著。
“嗷嗚!”大黑狗咬住了她的衣擺,往門外的方向拉了拉。
“去見他讓他知曉嗎?是啊,他一定有辦法的,阿姐說聖旨沒有下,還有時間。”
薛含桃回憶起初見他時,自己和阿兇蜷縮在一隻木盆中,四周都是水,她虛弱地快要死掉了,以為見到了天上下凡的神明。
然後,冷漠又慈悲的神明遙遙朝她瞥了一眼,她獲得了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