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的街巷中突然飛起幾只夜鳥,撲稜稜地煽動翅膀飛向夜空,好像被什麼驚動了一般。
緊接著,九思撲向前,一把拽進趕車的乘風:“你趴在車裡,保命要緊,別露頭。”
雙馬嘶叫一聲,箭弩破風的聲音四起,幾十支鐵質箭頭的黑色箭羽驟然朝馬車射來!其中七八支已穿透窗子,射進車內。
陳均繹一手揮刀一手用鞘,憑借歷練出來的直覺擋住車外四面八方的危機。
一輪箭羽後,陳均繹用劍尖挑開車簾,躍上車頂,從車頂上再次躍起飛向一側的巷子裡。
“鏘鏘鏘……”一陣刀劍碰撞的聲響,夾雜幾聲倒地的重音。
躲在車裡的乘風瑟瑟發抖,嘗試挪動一下身體,他用手掌撐在車板上:“殿下,您沒中箭吧?別害怕,小的這就擋在您前面,幫您……”
九思一直觀望窗外,簾子已碎成破布,巷子裡的廝殺看得一清二楚,十一個人,散落一路的箭支一十三支,算上釘入車身的八支共二十一支。
聽見乘風說話,她心念方動,袖口一支小箭呼嘯而出,一個念頭突地閃入心中。兩人之間僅有一步之遙,小箭瞬間紮進乘風右手小臂,震掉他手中閃耀一下的什麼東西。
乘風剛從袖中滑出匕首,便被驟然近距離的小箭射中,本能地向後倒去。慶幸的是手臂中箭,若再歪一點射中胸口,這條小命只怕交待到這兒了。
九思不會給對手重新準備的空隙,揚手幾枚銀針再次釘入乘風胸口,令其動彈不得。
原來弩箭的襲擊只是前奏,真正的殺招在這等著呢。馬車外製造混亂,能一擊即中最好,失手的話,也能引開陳均繹,再由內鬼補上。乘風真是藏得深吶。
“你聽說過牽機藥嗎?”
九思的語氣如往常一樣跟乘風嘮著家常:“中毒後,人動彈不得,隨後頭部與腳弓似被無形之力兩頭拉扯,期間你會痛到痙攣、抽搐,彷彿被頭尾車裂。本宮會讓這個過程持續幾日,讓你逐漸在疼痛中死去。”
乘風背靠車壁,手心冰涼,舌頭彷彿黏在上顎上,無法說話。
他眼神驚恐地看向九思,自己潛伏在陳府七年,從未接到上頭派給他的任務,在沒有任務的日子裡,自己就是盡忠陳家的小廝,聽主人的話,辦主人的事。連傳遞訊息這類任務都沒有,上頭只交待他單向執行即可。
今日,是他第一次接任務……
不可能。乘風心頭一片恐懼,怎麼會被識破?什麼時候看穿他的?
“今晚,”九思細細打量他的神色好一會兒,才道:“從你去請柳大夫開始,到柳大夫暈死過去,最後你搬運柳大夫,整個過程過於鎮定了。這不是一個看門小廝該具備的心理素質。”
“後來準備馬車時,你神情閃過一絲興奮。子夜趕路,沒有一個護衛,不該是無奈和惶恐嗎?你以為壓製得很好,其實活躍的眼神出賣了你。當然,你的這些反應我只是好奇,也許真有人天賦異稟呢。”
“但是剛才,你渾身顫抖,說出的話卻條理清晰,目的明確,在近距離經歷生死後還能保持邏輯清晰的人,又怎麼會是普通的看門小廝。”
“萬一呢?”乘風有氣無力道:“有的人不會把恐懼……表現出來……”
“那就是你倒黴嘍,本宮寧可錯殺!”九思悠悠閑閑地撿起乘風手邊鋒利的匕首:“乘風啊,你好好想想,待會兒進了朝雲殿該怎麼交待。”
明月西沉時,馬車終於回到朝雲殿。
隨後,陳均繹調轉馬頭去見唐相,唐相聽聞公主遇刺後呆怔!
在京城中動用強弩應弓,這是謀逆造反的大事啊!這份無法無天的囂張,完全在他想象之外。
他立刻換好官服準備上朝,進宮請見皇上。
途中,唐相心神震蕩中夾雜著無盡的恐懼與後怕,被刺殺的可是與太子一母同胞的公主,對方就敢這樣行事,那太子是不是也得萬分小心?萬一哪天說刺殺就……
太可怕了!唐相交待抬轎的人快速行進,等不得上朝,他得立刻請見皇上,這件事兒,太大了。
皇帝睡得正香呢被內侍叫起,說唐相請見,有極要緊的事兒。皇帝眉頭蹙起,困得很,至少這一會兒,他誰也不想見。
通傳的內侍瞄著皇上的神情,想起唐相的交待,小心加了句:“今夜在禦街偏南一處發生一場刺殺,據說滿地的箭羽。”
“嗯?”皇帝睜開眼,誰遭刺殺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先帝起就有明旨,京城內,非特旨不得帶弓進城,違者以謀反論處。
強弓硬弩,能殺人於百丈外,上次在燒山觀遇刺的遭遇仍舊心有餘悸,若是強弓好手,豈不是人人自危?太可怕了!皇帝坐起身,吩咐內侍伺候穿衣,點頭示意叫進唐相。
一向穩重的唐相踉蹌著跪倒,一臉驚恐:“陛下啊,這是有人要謀反啊!一定要徹查,禦街上膽敢動用弓箭,多麼可怕!多麼猖狂!禦街盡頭就是這宮城,誰如此膽大包天?若不徹查,這次距離皇宮這麼近,陛下也防無可防啊……”
皇帝臉色全變了,根本想不到問問到底是誰遇刺?為何夜半出行?只聽出唐相說他所在的皇宮不安全了……
“查!搜出京城裡的所有弓箭,傳旨……”皇帝的話一卡,看向唐相,猶豫著此事該交給誰去徹查。
“陛下,大理寺的孫智勝向來善破懸案,此事交由他盡快破案。”唐相豎起一邊耳朵接話建議,來之前,他和陳均繹就商量好的。
“嗯,傳朕口諭,命孫智勝和大理寺徹查京城內此等不法之事,限令……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