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想和做
性格溫吞的柳大夫,說話聲音如細蚊嗡嗡,許是每日跟草藥接觸的時長久,說話的機會很少。他常年與老母親住在一處三進院裡,吃喝不愁。 他的東家是首富陳家。 無論是老東家還是少東家,從不吝嗇銀子,柳大夫一年到頭得到的賞銀比宮裡太醫都多,他很感激,也愈發盡職盡責服侍好陳家人。 唯有一次,例外。 但那次他也盡全力救治了,只是在死因上保持了沉默。 沉默過後,柳大夫愈發吝嗇說話,全身心投入到對陳老夫人的保命上。這些年若沒有他的盡心照料,陳老夫人的身體根本撐不到今年。 柳大夫的內心始終平衡著對陳家的用心與虧欠。 直到前不久,二老爺陳四同暴斃。 當日,他按慣例仔細檢查屍體,發現一絲中毒異樣,抬頭想說話時對上了少爺耐人尋味的目光。似諷刺、嘲笑、暗含警告。 柳大夫嚥了嚥唾液,閉上嘴,選擇如往常一樣保持沉默。 陳四同最終被當作外力重擊斃命,草草處理,沒有提中毒一事。 那天後,柳大夫腦中時不時閃現少爺意味深長的目光,結合陳四同的死,他開始寢食難安。少爺那般聰明的人,許是查出當年之事,不然為何那樣看他? 他要不要主動跟少爺解釋?還是等少爺召見? 柳大夫實在不擅長主動跟人打交道,拼命內耗下,人有些恍惚,對周遭的感知更加遲鈍。 今晚入夜,乘風火急火燎拍門喊他,他甚至沒聽清府裡誰病了,麻木地拎起藥箱直奔陳府。 今夜有霧氣,乘風跑得飛快,眼瞅著衣袍一角消失在連廊處。柳大夫快走兩步想跟上,鞋子忽然陷入臺階前的苔蘚裡。 肯定是粗使婆子偷懶,沒刮幹淨。 柳大夫剛想喊乘風等等他,手裡的油燈竟“咻”的一聲,被一股冷風吹滅了。隨後,整條遊廊的氣死風燈幾乎同時熄滅,他似乎聞到了一股甜到發膩的味道。 “乘風!”柳大夫聲音發顫。 陳府奢華,印象中晝夜明亮,怎會安靜如此? 環顧四周,柳大夫臉色變得煞白,怔怔地看著前方。 白白的霧氣裡不知什麼時候走來一女子,大紅色衣袍,蓋著紅蓋頭。柳大夫心頭一緊,往後退了兩步,張嘴卻喊不出聲! 紅衣…
性格溫吞的柳大夫,說話聲音如細蚊嗡嗡,許是每日跟草藥接觸的時長久,說話的機會很少。他常年與老母親住在一處三進院裡,吃喝不愁。
他的東家是首富陳家。
無論是老東家還是少東家,從不吝嗇銀子,柳大夫一年到頭得到的賞銀比宮裡太醫都多,他很感激,也愈發盡職盡責服侍好陳家人。
唯有一次,例外。
但那次他也盡全力救治了,只是在死因上保持了沉默。
沉默過後,柳大夫愈發吝嗇說話,全身心投入到對陳老夫人的保命上。這些年若沒有他的盡心照料,陳老夫人的身體根本撐不到今年。
柳大夫的內心始終平衡著對陳家的用心與虧欠。
直到前不久,二老爺陳四同暴斃。
當日,他按慣例仔細檢查屍體,發現一絲中毒異樣,抬頭想說話時對上了少爺耐人尋味的目光。似諷刺、嘲笑、暗含警告。
柳大夫嚥了嚥唾液,閉上嘴,選擇如往常一樣保持沉默。
陳四同最終被當作外力重擊斃命,草草處理,沒有提中毒一事。
那天後,柳大夫腦中時不時閃現少爺意味深長的目光,結合陳四同的死,他開始寢食難安。少爺那般聰明的人,許是查出當年之事,不然為何那樣看他?
他要不要主動跟少爺解釋?還是等少爺召見?
柳大夫實在不擅長主動跟人打交道,拼命內耗下,人有些恍惚,對周遭的感知更加遲鈍。
今晚入夜,乘風火急火燎拍門喊他,他甚至沒聽清府裡誰病了,麻木地拎起藥箱直奔陳府。
今夜有霧氣,乘風跑得飛快,眼瞅著衣袍一角消失在連廊處。柳大夫快走兩步想跟上,鞋子忽然陷入臺階前的苔蘚裡。
肯定是粗使婆子偷懶,沒刮幹淨。
柳大夫剛想喊乘風等等他,手裡的油燈竟“咻”的一聲,被一股冷風吹滅了。隨後,整條遊廊的氣死風燈幾乎同時熄滅,他似乎聞到了一股甜到發膩的味道。
“乘風!”柳大夫聲音發顫。
陳府奢華,印象中晝夜明亮,怎會安靜如此?
環顧四周,柳大夫臉色變得煞白,怔怔地看著前方。
白白的霧氣裡不知什麼時候走來一女子,大紅色衣袍,蓋著紅蓋頭。柳大夫心頭一緊,往後退了兩步,張嘴卻喊不出聲!
紅衣女子發出一聲莫名的笑意,聲音悶悶的:“你知道我是怎麼死的,對不對?”
柳大夫喘著大氣,明明是夏季天氣,卻感受到一陣徹骨寒意。“夫、夫人!”明明看不著臉,他卻直覺一定是夫人!
陳三和的夫人李七娘!
“不關我的事……我盡全力救你們了……毒入骨髓……神仙也救不活……”柳大夫渾身沒勁兒,跌倒在苔蘚上。
紅衣女子在蓋頭下歪頭,一隻手捂住口鼻,似在死死盯著地上的人:“救我…們?”她抓住話語重點。
“對對……”分不清是點頭還是發抖,柳大夫發出嗚嗚之聲:“夫人肚子裡的孩子月份尚早,根本、根本活不下來……”
紅衣女子晃了晃身體,聲音忽然硬冷起來:“我死的時候……有身孕?”
“不足兩月……一個月……是老爺說月份不足先不要……說……”柳大夫渾身不停打顫,額頭上滲出密密麻麻的汗珠,眼前的黑暗猶如天傾一般壓了下來,身子一癱暈死過去。
九思一把掀起紅蓋頭,蹲上前檢視柳大夫是真暈假暈,隨後吐出一口氣,回身望向從暗處走出來的陳均繹。
李七娘死的時候懷有身孕。是誰的孩子?陳三和為何不讓說?
陳均繹心下生出一陣說不出的寒疼。
九思見陳均繹皺眉,毫不猶豫地拉起他的手,快步往連廊上走:“別亂猜,別內耗,直接問陳三和。”
之前礙於太婆的恩情,有些事陳均繹沒有刨根問底兒。如今,有了九思的助力,好似劈開他冰封內心的一束光,開始化凍,裂開縫隙,有了暖意。
她於黑暗中牢牢抓住他的手,迎著夜風一往無前:“要知道,任何人答應你的事都不算數,只有你自己能做主的事才算數。”
此心不動,才能不亂於心,不困於情。九思覺得陳均繹內心的溫和感性不如外表呈現出的疏離理性,他對陳家始終有一種需要報恩的虧欠之情。
只能說,陳老夫人手腕高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