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夫人慢了一步,等著公主喊免禮,大家不言自明就省去行禮,奈何公主半天沒說話,李老夫人揪著臉,不知是公主不懂禮數還是……
李崇光替母親攔了下來:“家慈年紀大了,雙膝略有不便,跪拜不下去,望殿下體諒。”
這裡是李府,今日是老夫人壽宴,雙方心照不宣日後聯姻,在這種情況下,李崇光有底氣說這番話,他不信公主敢悖逆不給李家面子。即便此話有些下馬威的意思。
李老夫人沉下的臉重新浮起,洋洋得意地瞥著公主,等待看小丫頭的侷促。
九思眉頭挑起,看起來驚訝極了:“跪不下去?嗯,年紀大了在所難免。來人!”
身後有宮人應答:“在。”
“回宮裡通傳一聲,聖旨改日再賜,快去。”
九思身體微側,沒有絲毫痕跡的一個半轉:“本宮這裡不拘小節,但是父皇的聖旨還是要跪的,不過沒關系,等什麼時候能跪了,腿腳好了,府上再接旨。大家都起來吧。”
眾人起身,有意無意朝公主臉上瞄去,果真是公主,謫仙一般的氣質。
再把眼風掃向李家人,多半是羨慕,可這羨慕裡難免帶出幾分看戲的意味,這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嘛,硬生生將好事辦砸。
這李府,前些年根本不在達官顯貴之列,李崇光憑借貴人的提拔扶搖直上,兩個兒子確實也爭氣,常年駐守邊關吃苦操練,逼得異族人把公主送上門聯姻,實則變相示好大魏做人質。
武將領兵在外,朝廷召回李家小兒子留京也屬常規操作,皇帝還願意將唯一的公主賜婚李家,看樣子李家真的要興旺發達起來,與皇家聯姻,日後多少沾著皇親國戚。
怎麼這李家猶嫌不足居然擺起譜來?真是飄了。
眾人八卦的目光從李硯,李崇光,看到李老夫人。
李老夫人臉像是陽光照開了冰面的裂痕,瞬間垮掉。李崇光臉色也陰沉下來,李硯覺得苦澀的膽汁直往嘴裡湧。祖母和父親到底想不想府上迎娶公主,不想就該早早拒絕,若想,怎麼也不該這般拿捏。
“殿下什麼意思?”李崇光黑著臉,明明是不願給她這個小輩行禮,反倒被她小題大做,引向抗旨。
九思目光閃閃:“失儀可是大事!不光體現了貴府的教養,還反映出李家對父皇有多尊敬。”
李崇光怒目,卻沒想好說什麼,一個野丫頭變公主還跟他提什麼禮儀!要是平時,他早就大發脾氣了,可今日是母親壽宴,又有這麼多人在場,實在不好沖公主發脾氣。人所嘴雜,一個不留心,難免會往對陛下大不敬上引。
李硯緊兩步靠近父親,手往下按著:“父親,冰塊兒早已放置好,先開宴吧。其他事宜稍後再說。”
今日一絲風也沒有,空氣悶熱,李府早早搬出冰窖裡的碎冰塊放置席間,眼下溫度升高,冰塊兒有融化的跡象。
九思微笑著看向眾人,似在詢問,支著耳朵的眾人趕緊跟著七嘴八舌湊去說笑,花廳裡頓時熱鬧喧囂起來。
安頓好眾人入席,李硯找來軍中舊部陪著李崇光,幫他把面前的酒換成茶,又好言好語陪著李老夫人……
九思微笑著端起杯,眼風掃過身後一名宮人,那名宮人迅速點了下頭。
九思過目不忘,每個過來見她的人都被她瞧個大概,然後在滿花廳熱鬧的喧囂中,抽離得看清楚每一個人。
“殿下!”李老夫人心中憋了口氣,終於放下杯子,嘴角往下扯了扯:“聽聞殿下是跟著個老道長大的?”
章天師千刀萬剮之後,連帶著修道之人銳減,流行風氣這事真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李老夫人此時大咧咧提出九思的出處,明顯不懷好意。
“老夫人不煉丹嗎?”九思帶著絲笑:“難怪身子骨不好了。”
李崇光只說他母親腿腳不好,被九思以偏概全說成身子骨不行。
“本宮跟隨師父修行,精通占卦和煉丹,既然碰上了,也給老夫人算一卦?”九思不用等李老夫人回答,人已起身靠過去,聲調一路高楊。
眾人推杯換盞間,互相對視,都支起耳朵來聽八卦。
朝雲公主看起來不像是溫和省事的,李老夫人也是出了名的悍婦,李家上上下下被她握在手裡,習慣了拿捏別人,剛才被公主反將一軍,只怕現在緩過來,是要大發作了。
花廳裡熱鬧的聲音漸漸沒有了,眾人帶著點興奮,屏氣等待著公主的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