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的夢,是由一抹溫柔的月光拉開的,當水平線上的淡藍色探出時,陳均繹被天邊耀眼的金色光芒照醒。
他伸手一摸,撲了個空,船艙裡只有他一人。
回想昨晚溫在耳邊的呢喃,陳均繹的心跳開始急促,如果真是夢,但願沉醉不願醒。
京城人都說他是幸運兒,有位居高位的生父和富可敵國的養父。幸運嗎?人人只見高處風光,卻無人看到真正的他走過怎樣的深淵。他知道母親不是死於疾病,曾翻找過多本醫書,母親的症狀更像是中毒。
陳老夫人暗中調查,是陳四同動的手。陳老太爺對她有恩,她不能殺他的兒子,希望陳均繹留些時間,在她有生之年不要清理門戶。
太婆對他視如己出,是母親過世後他唯一能抓住的溫暖。陳均繹忍到了陳老夫人過世,才對陳四同動手。
陳四同只是一枚棋子,又是誰安排了陳四同呢?是李崇光的本意?可這麼做對李家有什麼好處?
還是……背後之人?去母留子,為什麼?他的生父殺了他的阿孃?為什麼?陳均繹無時無刻都在與痛苦共存。
有這樣強大專制的生父,他曾深深恐懼過,也失望過,到後來長大,就不失望了,孩子如何能選擇自己的父母呢。
他永遠都在淺笑,假笑,裝模作樣的笑,從未有過開懷大笑。他藏得深,不願叫人瞭解,何嘗不期待真有人能看穿自己的防備。
被看穿了,才敢卸下防備。
直到遇見九思,她就像月光一樣無法被抓住,還能不費吹灰之力地直抵人心。
她打破了所謂的秩序,勇闖燒山觀,毀掉章天師,將計就計夜探相府……像孩童般執拗的不顧一切。
這恰恰帶給他希望。
他顧及太多,瞻前顧後,沾染了過多的泥濘,還怎麼憤怒去反抗?
小時候念書,唐相說他文章斐然,擅詩詞雅賦,可這些有什麼用?救不了母親,也救不了陳家。
姚大教他武功,他沒日沒夜拼命練習,一味沉迷於劍法飛速的進展,逼迫自己無暇顧及其他。
只為了手中握劍,能自由掌握自己的命運。
可是當胡彬殺了謝五,殺得輕而易舉,殺得毫不留情時,陳均繹心頭湧起撕心裂肺的怒吼!他只想保護好身邊人。
胡彬為何殺謝五?
謝五在暗中調查長生樓,是不是發現了什麼?陳均繹暗自咬了咬牙,決心去一趟朝雲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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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思回到朝雲殿洗漱一番後補了個覺,然後召來玄之道長一起用飯。
“你說什麼……藥?”
玄之道長端飯的手微微顫抖,四下環顧,宮人們離得三丈遠,應該聽不見小九剛才說的話。
他懷疑自己聽錯了。
九思看了師父一眼,重複道:“零陵香,或者其他一些不會有孕的藥物都行。”
玄之道長眼中驚愕,比當年救活小九還震驚!“你…你們…你…你!”
強烈的自責與遺憾湧上心頭,作為師父他沒有教育過這一塊。小九是女娃,成長的過程中沒有年長的女性教導,終究有缺失。
九思看出師父的內疚,揮揮手輕笑道:“我什麼都懂,師父不必內耗,陳大人郎豔獨絕,我不吃虧。”
玄之道長一口老血差點噴出。
沒等繼續追問,外頭宮人跑來報:皇後娘娘駕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