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均繹露出苦笑,繞過桌案,開啟抽屜箱,取出一個小瓶子遞給她:“塗傷口,比柳大夫那個好,不會留疤。”
孟九思道謝著接過,正要開口說陳四同,陳均繹打斷她:“先塗藥。”那截雪白的面板透出的殷紅過於醒目,讓人忽視不了。
其實這點擦傷不算什麼,孟九思不是嬌貴長大的,怎會像大家小姐般金貴身體的每一寸,即便留下疤痕她也覺得沒什麼,每一道痕跡都是活著的印記。不過,面對陳均繹的好意,她沒說什麼,用手指沾了藥膏塗抹在傷口上。
“陳四同是李崇光收買的眼線,意圖趁府中辦喪事之際謀圖不軌。被你發現後,李崇光出手滅口將他分筋錯骨,片刻後人變斷了氣。”陳均繹的神情深晦隱秘,望著她的目光卻溫和親切,發生了什麼不重要,直接把前因後果安排妥當。
孟九思微怔,陳四同的死果然在陳均繹的算計中,至於是不是李崇光出的手,已經不重要了。陳四同應該是做過吃裡扒外對不起陳家的事,才引來陳均繹以他做局,拖李崇光下水。
“大人換了一些府中守衛?”孟九思過目不忘,短短兩日,府中人員的暗中變動瞞不過她。
陳均繹有些驚訝地看她一眼,暗中守衛好幾十人,幾乎沒怎麼露過面,她是怎麼察覺的?
這些是幫忙接走小蓮的人,打算趁著抬棺出殯混出京城。白馬巷外頭,有不少監視陳府的暗樁,平日裡不好運出人。
“你找人去青州?”陳均繹避而不答,抬起下巴示意孟九思坐對面,自己則不緊不慢坐在紫檀木圈椅上:“為什麼?”
孟九思盯著陳均繹這張臉,雖然沒見過安相,但是看安書逸便知,兩人的相貌有相似之處。何況,陳老夫人也確認過,陳均繹是安相私生子這件事錯不了。
“我懷疑安相的身份。”
“什麼?”陳均繹挑眉,露出習慣性似笑非笑的表情,叫人看不透真實情緒。
這句話乍一聽叫人摸不到頭緒,堂堂大魏首相的晉升之路皆有考證,朝廷對每一位官員的背景都做過調查,如果身份不明,連科舉都不被允許參加。
考慮到十安的人身安全,孟九思沒有說出具體原因,只含糊道:“如果安相的出身有問題,算不算欺君?”
陳均繹指尖點著扶手,若有所思。
“我沒別的意思,想問問大人,你去過安家祠堂嗎?”孟九思低頭看地,不去探究陳均繹的表情,要說陳均繹有什麼事難以啟齒,那應該就是尷尬的私生子身份。
陳均繹身體緩慢後仰,單臂靠在圈椅上:“我從未登過相府大門。”
孟九思抬頭,看見他眼中一閃而過的苦楚,隨著下一次眨眼又變得雲淡風輕。她忽然想起安書逸說過的一句話:私生子入不了族譜。
靜默片刻,院子裡突然傳來一陣淩亂的腳步聲。
“公子!”門口的下人得到允許推門進來,面帶焦急:“異族公主突然駕臨,一群人堵在門口叫喊,老爺正往門口迎接呢,謝侍衛讓小的來通傳。”
陳均繹閉了閉熬紅的雙眼,他連著兩日沒怎麼休息,事情一茬接一茬,鐵打的身體也扛不住。“讓謝五照顧好老爺,我這就過去。”
他用力扶著椅子站起,孟九思橫跨一步擋在他前面:“大人放心,沒把大人婚約攪黃之前,我是不會離開的。”
陳均繹心裡的沉重瞬間被搬輕了一些。
當初找上他們師徒是為了對付章益陽,眼下章益陽身死,也找到了貞娘,他們師徒其實可以隨時抽身。
修建神宮也好,陳家的魚牌也罷,以他們師徒的本領都不足以真的困住他們。
陳均繹也問不出口,因為接下來他要走的路艱難未蔔……
她似乎知道他最想問什麼,主動表示願意留下來。陳均繹反而不知道自己到底希不希望她留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