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軍畢生夙願,定要把異族人驅逐千裡之外,不讓他們踏入大魏一步。”李硯說這話的時候,眼眶微濕,嘴角緊抿。
孟九思主動倒滿一杯酒,敬他:“寧為百夫長,勝作一書生。”
李硯目光閃動,與之碰杯。
一飲而盡後,孟九思放下酒杯,變了臉色:“小將軍志向遠大,可眼下神色帶愧,想必昨夜那場大火併非你本意。你心中不認同,但你懦弱,愚孝,不肯阻止,甚至不發一言。”
李硯驚怔,注視孟九思。
“你正逢困境,卦屬中孚,不貳為忠,得信為孚。由變生異,求得而失,中心離散,根本動搖……”
李硯又驚又愧。
千山大火,掩埋無數生靈,何況,燒山觀內還有……人。
他見過那些少女,看上去比他年齡還小,又是誰家的女兒?無聲無息全部葬身火海,彷彿從未存在於世。他立志守衛國土,保護百姓,可那些少女們就是百姓啊,他為何沒有生出勇氣攔下,為何沒沖去救人?
放火的命令是父親下的,他從來不會忤逆父親。
李硯愕然失神:“她們那樣活著……生不如死,不如不活。”
“你憑什麼決定她們要生要死!”孟九思盯著他,似要扒開他難言的偽裝:“不自願的,叫謀殺,叫滅口。”
他們彼此心知肚明,燒山觀繼續查下去,那些罪惡會向上攀爬,拽著皇帝對外打造的英明形象,影響史書最終的書寫。安相是幫皇帝善後,李家是安相手中好用的刀。
李硯心中凜然,卻不想承認,彷彿又聞到了嗆人的燒焦味道。
他猛地站起來,想要逃離,走到門口又倏忽停住腳步。
院中有異響,他久在軍中,聽得出那是弩箭上弦的聲音,不由得神色大變,拔出刀刃!
院子不大,敞軒的窗戶對開,這麼近的距離只怕連牆磚都能鑿碎,京城中怎會出現弩箭?何時埋伏在此?電光火石間酒醒大半,來不及再想,李硯回屋擋在孟九思面前,揮刀砍歪射至腳下的箭矢。
孟九思身形一晃,人已經沖向了窗邊,窗外破空而來的第二支箭矢將窗邊青磚射得粉碎,帶起碎屑灰塵。
這一幕真熟悉啊,進京來的路上,馬車遭遇伏擊,用的就是弩箭!
敢在京中用上弩箭,除了安相,孟九思想不出還有誰會如此大膽。許是剛才現身相府時被盯上,難怪那幾個小廝著急帶走安書逸。
此處通透,一目瞭然,易攻難守,幾輪箭矢下來不被射成刺蝟才怪。
猶豫比錯誤的選擇更加危險,孟九思心一橫,撲出窗外,只有逃出長生樓跑到大街上,弩箭才不敢在光天化日下追擊。
李硯心下大急,連忙跟著她雙雙撲出。
那些箭彷彿長了眼睛,專挑孟九思身上射,一旦李硯護在前頭,箭矢便停止飛來。
李硯心下一沉,見到這種情形,就猜到了七八分,是胡總管派來的刺殺,跟昨晚一樣旨在滅口。
孟九思也明白了自身處境,貼著李硯的身影往正門移動。
靠近廊廳時才發現,前門也有阻礙,眼看一支箭朝孟九思面門射來,李硯用肩膀將她撞開,揮動寒月刀格擋斬落,手腕被震得發麻。
但他瞬間想好,要救!
“我掩護你,從大樹牆邊走!”他幾乎虛摟著孟九思退回院子,盡量用身體的全部掩住她。
懷中女子並未多慌亂,輕巧擰身,似乎嫣然一笑:“小將軍明辨是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