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霜如刀催,士兵們連夜趕路,重重的大雪,壓在每一個人身上。
姜曜晝夜疾馳,在某一日夜裡,打完一仗,回軍帳休息時,捂著唇重重咳嗽了下。
他的肺部猶如灼燒般疼痛,每咳嗽一聲,都有濃重的血腥味往上湧。
他將手拿開,見掌心中央出現了一抹淡淡的血色。
姜曜盯著掌心,看了有半晌,才面無表情地抽出帕子,將血跡擦幹淨。
他並未將此事告訴任何一人。
他的面色越來越靜,不與軍中任何人交談,白日行兵,夜裡也行兵,只有在偶爾休息時,才會坐在燈下,將那些信件拿出來,一封封翻看。
屬下們進來稟告訊息,也常常見太子坐在燈燭後,他藏匿在黑暗中半張臉,幽暗森然,異常冰冷,讓人為之膽寒。
一連行了三四日,這日,夜間過半,姜曜出了帳子,對崔副將道:“行軍吧。”
崔副將道:“殿下不可!”
姜曜拉來自己的馬,話語幹脆:“去通知你的部下。”
崔兆看著太子的身影,這一刻再也忍不住去想太子真的是瘋了,他們一路往下,五天內,解決了淮陽王,向南收複了十幾座城池,要麼這樣的行軍速度,已經是極限,太子居然還要繼續。
他到底在趕什麼?
崔兆連忙追隨上去,對姜曜道:“殿下,您還負傷在身。”
姜曜抬起頭,遠方天空,一輪稀薄的紅日升起。
“今日是二月初五,我會在初九的清晨,返回長安,那時得確保收複回南線的一半城池。”
崔兆搖搖頭:“殿下,這趕不及。”
南方的城池之所以能收得這樣快,還得因為太子的威名遠揚,有些城池聽說太子親徵,幾乎不戰而降。
可太子再如何行兵,那也無法趕在十日之內,收複一半南線。
可君命難違,崔兆看太子神情,也不敢違逆,繼續跟上,帶大軍往南。
雪一連下了好幾日。
當士兵在南放浴雪作戰時,長安城大昭皇宮裡,卻歌舞昇平,一片靡靡之聲。
皇帝邀請官員入宮,為明日的送別宴做準備。
宴席上舞伎獻舞,樂聲喧囂,市價千金的紫檀木作了木炭,丟進爐子裡燒火,夜明珠高高懸於頂,充當照明的燈燭。
從太子離開後,皇帝便如同脫了籠的虎狼,又恢複了從前奢靡的作風,肆意地揮霍,今夜的宴席很快變成了紙醉金迷的聲色場。
絲竹聲悠悠,飄到了未央宮。
姜吟玉坐在窗下,將兩扇窗戶向外推開,看煙火在夜幕上升起。
那火光如天上仙界,是山水銀河,倒映在她澄澈如溪水的眼眸裡。
窩在她懷裡的小貓翻了個身子,姜吟玉手撫摸它的後背,道:“明日我就要和父皇表明去和親的意願了,到時候要不要帶你一塊去?”
姜吟玉抱著貓兒,放到案幾上,看它無憂無慮的樣子,輕輕笑了下。
剛剛那番話,不是說給貓兒聽的,更像是自言自語。
姜吟玉坐在冰冷的大殿中,覺得一種孤寂感從心中來。
她準備去和親的事,除了白露,旁人一概沒有告訴。
在白日,她在所有人面前都沒有表現出異樣,可只有在夜晚,一個人獨處時,她才會流露出些許脆弱。
姜吟玉抱膝坐著,靜靜環顧這座金碧輝煌的大殿,像是在做告別,再看最後幾眼。
一時間,她想到西北惡劣的氣候,對貓兒道:“我不帶你走,將你留給皇兄好了,你也喜歡東宮,是嗎?”
貓兒朝她搖了搖尾巴。
姜吟玉淺淺一笑,揉了揉它的腦袋,之後穿鞋下炕,走到衣架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