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鶴香爐突然傾倒,香灰潑灑在地上如沙場揚塵。
葉明善霍然起身,將染著墨跡的紙劈頭蓋臉地砸到了他的身上:“她是你妹妹!”
葉謹言不閃不避,抬起頭來直視著他的雙眼:“父親,小言與我並無血緣關系。”
“這就是你的理由?”葉明善手背上的青筋突突直跳,“你有沒有想過小言?你可知‘人言可畏’四個字,足以毀掉一個女子的一生!若我當真允你娶了小言,無人敢議論你,卻人人都會議論她!明日街頭巷尾都會傳,葉家繼姑娘不守婦道引誘嫡兄,你讓她日後怎麼見人?”
“當初父親執意迎娶母親的時候,曾對祖母說過,嘴張在旁人身上,他們怎麼說,您也管不住。”
葉謹言一字一句地重複著葉明善的話:“您說要為母親掙一個誥命,這樣就沒有人敢說她什麼了。您說您是男人,旁人敢說母親,定是因為您沒能護好她。”
“這根本不是同一回事!”葉明善沒想到他竟用自己的話來對付自己,“蓁蓁那時過得辛苦,什麼樣的人間冷暖未曾見過,即便是偶爾聽見幾句不中聽的話,也能受得住——小言一團天真,哪裡經受得起這些?”
“小言經歷過的,比您想象中要更多。”葉謹言說道。
見葉明善還要說話,他立刻補充道:“而且有兒子與您不同,您覺得母親能夠承受得住那些不中聽的話,所以才娶母親,但哪怕是一句不中聽的話,兒子也不會讓小言聽見。”
“你——”葉明善指著他說不出話來。
“父親,兒子今日陪姑母家的表姐去見了李玉嫣。”葉謹言忽然話鋒一轉,說道。
葉明善沒說話,目光沉沉地看著他,等他繼續說下去。
“李玉嫣的親事,不知父親可否知曉?”葉謹言說,“她的夫君對她極差,言語間一直貶低她,在外養外室,將孩子抱回來給她撫養,最後還將她和幽親王都送入了大牢。”
“兒子這次去見她的時候,她已經瘋了,只知道抱著她夫君的屍首,甚至連自己的女兒都拋到了腦後。”
“父親,您不擔心小言遇到這樣的男人嗎?”
葉明善用力拍了一下桌子:“誰敢這樣對她!”
葉謹言繼續說道:“還有姑母,她嫁入許家多年,姑父的後院裡女人越來越多,她整日被婆母刁難,又要被那些女人挑釁,甚至在姑父死後,還要養著他的女人和孩子——若是小言嫁入這樣的人家,您又能如何呢?”
葉明善緊緊抿著唇:“自然是要和離!不對,要休夫!他們怎麼敢的!”
“慧倫公主的女兒,父親可能沒有見過。”葉謹言循循善誘,“她嫁給了青梅竹馬的崔家公子,崔家人表面功夫做得不錯,她的日子過得似乎也頗為順遂,可中間一樣還是失了兩個孩子。她是崔家的主母,不應當嫉妒,所以還主動給夫君納了兩房小妾。”
“太愚蠢了……”葉明善喃喃道。
“這世上對女子的約束太多,即便父親您做了皇上,小言成了公主,可成親還是要看男人的良心。”葉謹言說,“父親也不必說什麼擦亮眼仔細尋找,男人慣會裝模作樣的,父親能考驗他一年兩年,難不成還能考驗他一輩子麼?”
葉明善沒在意兒子將他們兩個也說了進去,只是心越發地揪了起來。
從前他只聽人說,養了女兒就有操不完的心,那時候他還隱隱自得。小言又聰明又懂事,根本不用他操心!
可沒想到,原來真正操心的是在這裡。
他的視線落在葉謹言身上:“那我又怎能相信,你對小言不是一時興起?萬一日後你做了對不住她的事……”
“那父親就打斷我的腿!”葉謹言斬釘截鐵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