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氏拿了一個蜜桔給周清言剝了,這蜜桔是冬日裡才有的,放到這個時候可是稀罕物。
一顆蜜桔還沒有剝完,忽然有人坐到了於氏旁邊的椅子上。
周清言看了過去,是個三十餘歲的婦人,衣著華貴,人長得也頗為富態,身邊帶著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女。
她看著那婦人只覺得眼熟,一時間卻想不起來是誰。
於氏也看過去,她才到京城沒幾日,根本不認得什麼人。
那婦人對她笑道:“我瞧著妹妹有些眼生,不知妹妹是哪家的?我是承懷伯府的,今日特地來為葉老夫人賀壽,這是你女兒吧?長得真可愛!”
她的態度熱絡而和善,於氏便也放下了防備,對她笑笑。
“我不是哪家的,”她說道,“只是同葉府在一起做生意。”
那婦人臉上的笑彷彿變戲法一樣,瞬間消失不見了。
“哦,原來是個商戶。”她掏出帕子掩住了口鼻,身子也往後傾了傾,似乎是怕同於氏離得太近,被染上什麼不幹淨的東西一樣。
這樣的變臉速度,加上方才她說的話,讓周清言立時便想起了她是誰。
那婦人正是承懷伯夫人,前世她見過幾次,聽身邊的人說,承懷伯府傳到這一代,沒有一個能撐起伯府的人,已經淪落到變賣祖上的宅地過活了。
而這位承懷伯夫人原本是高攀不上承懷伯府的,只因為她出身商賈世家,帶著一筆巨額的嫁妝,所以才如願嫁進了伯府。
說來好笑,她自己祖祖輩輩都是商戶,如今卻因為於氏是商戶而瞧不起她。
“我娘才開始學著做生意而已,”周清言說道,“往後要是遇到了不懂的,還得請夫人多多指教。”
承懷伯夫人的面色更不好看了,她狠狠地剜了周清言一眼,也不答話,叫上身邊的姑娘便要走。
然而那姑娘卻坐在椅子上不動,承懷伯夫人瞪了她幾眼,她卻悄聲對她說了幾句話,那承懷伯夫人的臉色變了又變,最後竟綻出一個笑容來。
“妹妹做的是什麼生意?”她突然又熱情了起來,拉著於氏的手問道,“鋪子在什麼地方?生意如何?”
於氏被她的忽冷忽熱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只撿著些不打緊的事簡要地同她說了。
承懷伯夫人卻絲毫不在乎她的冷淡,熱絡地拉著她問東問西。
周清言的目光落到了她身旁的少女身上。
少女眉目清秀,眉心長了一顆紅痣,鼻樑高挺,見她看自己,對她微微一笑,緊接著便害羞似的低下了頭去。
然而周清言心卻驟然漏跳了一拍。
與前世相比,眼前的少女還帶著幾分青澀,但那顆紅痣,卻深深烙印在周清言的記憶中。
眼下的她是承懷伯府的三小姐,雖是庶出,但一直養在承懷伯夫人名下。
她會在下一次選秀時入宮,在短短的十年時間裡,從禦女爬到貴妃的位子上,最後在與皇後的爭權中落敗,用三尺白綾了結了短暫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