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了開春,來繡鋪的客人更多了,於氏每天忙得腳不沾地,晚上回家更是累得倒頭便睡,周清言根本沒瞧見她是什麼時候拿起的針線。
“平日裡閑來無事就做了兩套,”於氏說道,“如今瞧著手還沒生。也並不全是我做的,這幾套都是你秀梅嬸嬸做的。”
“秀梅嬸嬸不是也很忙嗎?”周清言嘟囔著問道。
“她說往年這個時候——”於氏頓住了,過了半晌,對周清言笑笑,“我做的先留著,你等會兒在這幾套裡挑一件,穿到繡鋪裡給她瞧瞧。”
往年這個時候,秀梅應當也給小蓮做衣裳了吧?
周清言應了,次日果然穿了一套秀梅做的衣裳去了繡鋪。
秀梅拉著她的手,前前後後看了好幾遍,直誇她長得好,這顏色正襯她。
轉過頭去卻悄悄抹了抹眼淚。
鋪子裡這麼多繡娘裡頭,她的繡活是最好的,平常賣的繡品也比旁人更多,有時候做繡活做到太晚了,幹脆也不回家去,和錢嬸一起睡在繡鋪裡。
於氏勸過她幾回,她總是笑著應了,下一次依舊如此。
“只是找個地方睡覺而已,睡在哪裡不一樣呢?”她說,“在這兒還有錢嬸陪我說說話,要是回了家,就只有我一個了。”
於氏聽了只能嘆氣,那些勸慰的話什麼都說不出來。
“錢嬸勸她找個男人,但我瞧著她沒有那個意思。”於氏私底下同周清言說,“咱們這繡鋪如今也算是有些名氣,她人勤快,賺得又多,早早就有媒婆想著給她牽線了,只是她一回都沒去看過。”
她也不指望周清言能夠聽懂,只是隨口感嘆:“不去也是好事,你看看聞婕的男人,整日躺在家裡什麼都不幹,她在繡鋪忙了一整日,回去還得給他做飯,但凡晚了一點還會捱打。”
聞婕是繡鋪裡另一個繡娘,三十出頭的年紀,一臉苦相。
“聞婕嬸嬸怎麼不和離啊?”周清言問道。
“和離?”於氏的聲音裡有些無奈,“她成親之後一直沒能有孕,夫家說她是不下蛋的雞,她怕自己和離之後也找不到男人。”
“沒了男人難道活不下去?”周清言忍不住吐槽,“看看岑冬嬸嬸如今過得多自在啊!”
“誰說不是呢?昨兒她還勸岑冬趁著年輕再找個男人,把岑冬說煩了,回了她一句找個男人像你一樣捱打不成?她囁嚅了半晌,最後就還是那句話,家裡不能沒有個男人。岑冬叫她說說有男人好在哪裡,她又一句都說不出來。”
周清言這會兒正膩歪在於氏懷裡,聽了忽然就抬起頭來問:“娘,您以後會不會找男人啊?”
於氏抬手就在她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小小年紀,說什麼找不找男人的,也不嫌害臊!”
周清言揉著屁股小聲抱怨:“那不是您說的嗎?”
“我……”於氏一時語塞,又拍了她一巴掌,“我女兒都這麼大了,想說什麼就說什麼,你不準說!”
周清言的嘴撅得老高,她發現於氏越來越潑辣了,再不是從前那個溫柔的娘了。
不過這不正是她一心想要的麼?這樣就沒人再敢欺負於氏了呀!這樣想著,周清言又有些心滿意足。
可第二日,周清言正練字的時候,金貴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
“不好了,小姐,不好了!”他的額上滿是汗珠,“掌櫃被人欺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