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心地死吧。”
那孩子的聲音縈繞在他耳邊,有人在他的腿彎處重重一擊,他站立不住,跌倒了下去。
冰涼的水漫過了全身,然而眼中的疼痛卻更猛烈了起來。鄒縣令掙紮著,身上的衣裳被河水浸透,彷彿有千斤重,拉著他不住地往下墜去。
他的意識漸漸渙散,最後回歸一片虛無。
……
周清言看著河面上的水泡消失了,拍拍手,將包著生石灰的油氈紙丟進了河裡。
不枉費她從於氏出事之後,每日在集市上收了許久的冰。
冬天不能種地,許多人都閑在家裡,她讓四平代她去收,兩文錢一塊,雖然不多,但畢竟是沒本的生意,人人都爭著去河面上鑿了賣給她。
收來的冰她讓人送到了城外,說是等轉了年就有人來取,一直也無人起疑。
不過她早早便說,只收到大年三十,從昨天開始,就沒有人再來鑿了。
如今河面上結了薄薄的一層冰,鄒縣令掉下去,就永遠不可能再爬上來了。
站在河邊低頭看下去,破開冰的河水清透,她甚至能夠看到鄒縣令那張驚懼萬分的臉。
冰面之下河水湧動,他的屍身漸漸向著下游飄去,不過很快就被一塊石頭擋住了。
周清言轉身離開了。
天上又下起了雪,她甚至連腳印都不用掩埋。
她沒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繡坊。
繡坊裡頭不但有錢嬸和於氏,秀梅與岑冬也來了。
“錢婆婆過年好!秀梅嬸嬸過年好!岑冬嬸嬸過年好!”周清言跑進來,笑嘻嘻地膩在於氏身邊,給她們拜年。
於氏一邊給她拍著身上的雪一邊唸叨:“你這孩子,不是叫待在家裡,怎麼又跑來啦?外頭下著這麼大的雪,當心凍著!”
“我要出門拜年呢!”周清言說道,“娘,我方才去給黃婆婆拜年的時候,她教了我一道甜點,我做給你們嘗嘗好不好?”
於氏有些愁:“她教了你這樣多,莫非是想要收你為徒?”
周清言有一瞬間的心虛,不過很好地遮掩了下去:“我瞧著不像,黃婆婆只教了我些尋常家裡常吃的菜式,倒像是……對了,倒像是喜歡我,所以隨口提點我幾句!”
她一直拿黃婆婆當藉口,可其實直到現在,她都沒有同黃婆婆說上幾句話。
雖說於氏不大可能去找她對質,但做戲做全套,等過了年,她就去見見黃婆婆。
“可不是,咱們家小言多招人疼,誰見了不喜歡?”錢嬸頗為驕傲,“看看這長相,說是哪個大戶人家的小姐都有人信!更別提這麼聰明懂事了!旁人家五歲的孩子,怕是還整日撒嬌耍賴,咱們家小言可是連做生意都不在話下!”
“是啊,”秀梅也跟著感嘆,“小言有時候懂事得不像個五歲的孩子。”
岑冬抿嘴笑道:“我還沒見過像小言這般乖巧善良的孩子呢,往後也不知道要被哪家小子騙了去,可千萬不能嫁得太遠,否則被人欺負了,咱們都沒法子去給你撐腰!”
周清言被幾個人誇得臉紅,她跺了跺腳:“我都六歲啦!”
又引得幾個女人一陣笑,於氏哄著她:“六歲了六歲了,我們小言長大了。”又接上了岑冬的話,“我也是這般想的,最好就叫小言在身邊找個知根知底的人嫁了,不然我就多賺些銀子,幹脆招婿上門也成。”
“招婿好啊,往後就留在你身邊,有個什麼事也好照應。”錢嬸說道。
“還有生了孩子,也能隨小言的姓!”秀梅跟著說。
幾人說得熱火朝天,周清言的臉上都燒了起來,剛想著進廚房裡避一避,繡鋪的門就被人推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