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周清言踟躕著,“我娘不讓我說……”
“你說便是。”抱琴摸了摸她的頭。
周清言飛快地瞥了她一眼,又迅速低下頭去,小聲說道:“上回要賬的人去我家,我娘拿不出那麼多錢,那人說秋收的時候給不出,就要把我賣給人牙子。我娘抱著我求他,他說,他說……”
抱琴在聽到她說賣給人牙子的時候,一雙秀眉已經緊緊地皺了起來。
“他還說什麼?”她的心中隱隱生出些怒氣。
周家母女的情況她是清楚的,一個寡婦,帶著一個嗷嗷待哺的女兒,日子必定過得十分艱難,在外頭借錢也是正常的。
只是那人未免也太狠毒了些,竟用孩子來逼迫一個做孃的。
“他說他娘是席家人,我娘要是敢不還錢,他就讓人把我娘也抓起來。”周清言怯怯地拉著抱琴的衣角,“抱琴姐姐,您能不能幫我同那人說一聲,我娘一定會還錢的,能不能再通融通融,等冬天過去,一定會還給他的……”
“什麼人竟敢打著席家的名號招搖撞騙!”抱琴氣得夠嗆,轉而安慰周清言道,“你別怕,那人是騙你呢,我們席家才沒有這等人。等我回去同府裡的管事說一聲,以後小姐夫人的衣裳,多分些送去你家裡做——對了,你們欠了多少銀子?”
“我也不知道,”周清言說道,“兩歲的時候我生了一場病,我娘借了二兩銀子請郎中,那人說什麼一還三的……我娘一提起來就哭。”
她說的顛三倒四,但這話落到抱琴的耳中,不啻於一聲悶雷。
印子錢!
有人在用他們席家的名義,在外頭放印子錢!
她的手腳頓時冰涼,幾乎連懷中的秋裝都抱不住。
“小言,”抱琴勉強笑道,“你同我去見夫人。”
私放印子錢是大罪,如果席家當真牽扯其中,一旦事發可就糟了!
她絲毫沒有懷疑周清言說謊,畢竟她才五歲,五歲的孩子又怎麼會說謊呢?
抱琴一手抱著衣裳,一手牽著周清言,快步向府中走去。
席夫人這會兒剛用飯,正斜倚在榻上,由著兩個丫鬟用鳳仙花的汁子給她染指甲。
見抱琴帶著周清言進來,不由隨口打趣道:“這不是那天在街上賣團扇的小丫頭嗎,你怎麼把她帶來了?可是那秋裝太好,你帶著人到我這兒討賞了?”
“給夫人請安。”周清言乖乖地問好。
那日在街上見她,席夫人對這個落落大方的小丫頭便很有好感,今日一見,更是覺得這孩子不錯,一舉一動都十分有禮數。
“快起來吧。”席夫人笑道,目光落到了抱琴的臉上。
抱琴面色不好:“夫人,奴婢有要事回稟。”
席夫人見她神情焦躁,不由皺了皺眉。
抱琴是跟著她最久的丫鬟,鮮少有這般心緒不寧的時候。
她坐直身子,揮揮手讓那兩個伺候的丫鬟退了出去。
“何事能叫你這般沉不住氣?”席夫人奇道。
“夫人,”抱琴沉聲說道,“有人在以席府的名義私放印子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