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蓮她娘,我也是按規矩辦事,你就別為難我了!”董掌櫃嘆道,“上個月你便沒能做完自個兒手頭的繡活,我是不是沒有扣你工錢?可你總不能月月如此啊……更何況趙家這批衣裳要得急,東家親口說誰若是拖了後腿,就不發工錢的,要不你再熬幾夜趕趕工?”
婦人哭道:“上月小蓮她爹沒了,我操辦喪事耽擱了兩日,如今小蓮又病得厲害……若是她也去了,那我也不活了!”
她哭得哀慼,圍觀的眾人也忍不住嘆息。
“這秀梅也是個可憐人,”人群中有個上了年紀的婆婆嘆道,“早些年間她男人給人修屋頂,跌下來摔斷了腿,自此便一直躺在床上再不能動彈了,家裡全靠她一個女人支撐著。白日裡她要來繡坊做繡活,晚上回去還要給男人擦洗身子,分明才二十出頭的年紀,硬是熬成了黃臉婆。”
周清言有些驚訝,那婦人和於氏差不多,可要是二人站在一處,旁人怕是要以為她是於氏的娘了。
“如今男人沒了也是好事,”旁邊有人說道,“最起碼往後不用伺候男人了,單養一個孩子,負擔還小些。”
那婆婆連連搖頭:“你沒聽她說嗎?小蓮現在又病倒了……她就這麼一個女兒,若是真有個三長兩短,她怕是也活不成了。”
有人仗義執言:“喂,董掌櫃,人家要的只是這兩日的工錢,又不是沒給你們幹活,你憑什麼一分錢都不給?”
董掌櫃嘆氣:“實在是咱們東家都說了……”
“她一個繡娘,工錢又能有多少,難道你們繡坊就眼睜睜地看著她女兒病死?”
“實在是此事我做不了主……”
“都在此處喧嘩什麼!”
一個洪亮的男聲從人群後傳來,眾人紛紛回過頭去,周清言看到牛世良下了馬車,正腆著肚子朝他們這邊走來。
“東家,您來了!”
董掌櫃鬆了一口氣,連忙走過來,三言兩語將事情的原委對他說了。
牛世良眉頭緊鎖,看了跪在地上的秀梅一眼,又掃視了一圈圍觀的眾人。
“在咱們繡坊做活的繡娘,可都是簽了契的。”他說道,“那契上白紙黑字寫的清楚,所有的繡娘,工錢都是一月一結,做不滿一月,是沒有工錢的!”
“你們這不是欺負人麼?”人群中立刻有人反駁,“誰家還沒有個急事了?更何況人家小蓮娘也沒說以後不做了,她就是要把之前的工錢支取出來先救女兒,你們憑什麼不給?”
“就是,憑什麼不給?”
“黑心爛肺的東西,簡直是把人往死裡逼!”
聽著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地指責,牛世良的臉沉了下來。
他提高了聲音:“若是今日開了這個頭,以後她們這些繡娘,今日你有事,明日我有事,我這繡坊還幹不幹?規矩就是規矩,你若是不服,盡管去官府告我,到時候看看官府是判我把工錢給你,還是判你賠我這耽誤了生意的損失!”
最後一句話是對秀梅說的,秀梅張了張嘴,剛發出一個音來,遠遠地就有人朝著這邊跑了過來。
“小蓮娘,小蓮不好了!”那人氣喘籲籲,“你快些回去看看,方才、方才小蓮幾乎連氣息都沒了,口中還吐了白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