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適容扯住了他袖子問道:“情形如何?下面還有幾人被壓著?”楊煥看了眼那坍陷處,很快道:“統共壓了五個,已經尋出四個了,還一個。”
響兒又要掙脫了許適容手跑去,楊煥一聲怒喝道:“老實待著!別淨添亂!”這才扁了扁嘴,只不住掉淚。許適容急忙摟住了低聲安慰。
“找到了,找到了!還有氣!”
正此時,前面響起了陣歡呼聲,抬頭望去,見那裡眾人正七手八腳地抬了個人出來。響兒一喜,猛地竄了過去,見那人雖是滿頭滿臉的泥漿,只瞧著便是自己父親的樣子,一下又喜又悲,見眾人抬著方才尋出的那幾個民夫,一道放上了車子,要送去縣城裡救治,急忙也跟了過去。
許適容見人都無大恙,這才鬆了口氣。抬頭見楊煥仍是不悅地瞪著自己,知他還有事要處置,一時應是回不去的,微微笑了下,柔聲道:“我先回去了,你也早些回來。”
楊煥唔唔了兩聲,一把攥了她手就往停車方向去。見那車夫仍在邊上等,抱了她剛塞進車裡,便聽身後人群裡嘩聲四起,知是應又出什麼事了,急匆匆吩咐了聲車夫送她回去,自己拔腳便往回去了。
楊煥剛趕到,眾人便都圍了過來,木縣丞驚慌道:“大人,不好了,方才只是背水面坍陷,急著挖人沒填埋去,如今東向面潮水沖刷得厲害,瞧著亦是有些失穩,怎生是好?”楊煥罵了聲,大聲道:“這還用問,護住堤壩!”
人群裡有個年歲長些的道:“大人,須得用填裝沙土的草袋在坡面上錯縫疊壓,堆砌到高出潮頭處,方可護腳護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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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潮退後再另行修繕。”
楊煥揚眉道:“分三撥人出來,一撥填回西岸塌陷處,夯實壓牢,一撥緊著去搬運草袋,年輕力壯的,跟我下水去填埋草袋!”
他話音剛落,四周便是一陣阻攔聲:“大人貴體,萬萬不可下水!我等這就下去!”說完便是有七八個人已是扶著壩體跳下去了潮裡。其餘眾人亦是紛紛各自散去填土運草袋。因了此段工事剛結,附近仍是堆了前些時日用剩的材料,其中便有草袋。人多運起來也快,很快便陸續有草袋送到了。一個個填裝滿了泥沙碎石的草袋被拋下水,七八個浸泡在沒胸高的潮水裡的民夫頂著洶湧的潮頭,艱難地一層層疊積著草袋,眼見著越疊越高了,突地只聽驚叫四起,那本已快要露出潮頭的草袋又塌陷了下去。原來這臨水坡陡,底層草袋滑脫了出去,連帶著上面已經疊好的也都塌陷進了潮水裡,險些卷壓住人,幸而下水的水性都好,各自閃避了去。
楊煥站在壩上,見要大功告成的,一下又是前功盡棄的,眼見那潮頭越來越高,擔心本就有些滑坡的壩體經不住沖刷,猛地急中生智,大聲道:“先在壩腳打一層木樁下去,再填埋草袋,如此便不會往外滑動!”
堤上眾人精神一振,急忙搶著去搬運木樁過來,沿著壩腳一個個地打了起來。只潮水浪頭太大,把人都沖得左右搖晃,站不住腳,進展極是緩慢,倒是捲走了幾根打得不深的木樁。楊煥看了焦躁,罵了聲娘,自己便是跳了下去,抵著潮湧,幫著最前面的一人扶住了那搖搖欲墜的樁子。
眾人見知縣大人竟也不顧潮急水冷,跳了下去,一下群情激昂,也是紛紛跟著跳了下去,幾個人相互團著扶住一個木樁,牢牢打了下去,很快便樹起了一排丈餘長的樁籬,又有堤上的人朝下滾了草袋,下面的人接住了,頂著樁籬埋了一層,再依次堆上去,終是牢牢壓實了堤坡。
許適容方才並未照了楊煥的吩咐回去,只是叫那車夫等著,自己靠近了些,站著遠遠地瞧著。見一片熊熊火把光照中,楊煥指揮著眾人護堤,言行果決,與他平日在自己面前的憊賴樣,竟是判若兩人,一下有些看痴了。待見他後來竟也自己跳下潮水中去,想起他不識水性的,心中一急,也顧不了許多,急忙跑到了壩邊,爬了上去,向下張望。
楊煥方才憑了一時的血氣之勇,跳了下去護堤,倒也未覺什麼,待此刻險情緩了,見潮水洶湧,猛烈撞擊著壩體,捲起一排潮頭返湧,險些沒過自己頭頂,沖得幾欲要站不住腳。幸而邊上有人過來扶住了,都陸續順著草袋爬回了堤上。早有人圍了過來不住問長問短,那木縣丞還脫了自己外面的袍子,要披在他身上。
楊煥擺了擺手,猛抬頭,卻見人群外面的海塘不遠處,嬌娘裹了件毛氅,俏生生站在那裡。一片火把光中,微笑望向自己的一雙妙目中俱是關切之意。心中一暖,一下分開了眾人到了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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