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嘩啦一聲,抓了把棋子在手,微微一笑,漫不經心地道。
以棋儀來說,似他這種握棋法,實在也是難登大雅之堂。當然了,這些都無足輕重。現在最重要的,便是靜下心來,贏這一場對她來說至關重要的賭局。
她必須要贏。
她閉目微微調整了呼吸,睜開眼後,伸出右手,以食指中指上下交拈,取了一枚黑子,落下。
“黑棋第一手,右星位──”
嘉容仍照自己習慣的開局,下了第一手。
皇帝啪一聲,白子毫不猶豫地跟著落了下去。
雙雲彷彿有些意外,頓了下,才報道:“白棋佔據天元。”
他這一出手,不止雙雲,嘉容更是吃驚。
天元是棋枰中央的星位。有誰會第一手便佔這個位子?看著是個中樞之地,實則高處不勝寒,全無根基。
這算哪門子的下法?
嘉容躊躇了下。
她自然是要盡力贏他的。但出於棋道精神,最後還是出言提醒道:“此為虛勢,你可以重來的。”
對面男人哂笑,隨即道:“何為虛勢?勢高圍廣,勢卑則圍小。棋若無勢,便如國無法度,棋若有勢,則若兵有軍規。天元乃是中樞,佔據了此位,足以踏四合掠八荒。天下大勢起合,此處向來為第一要點,為何要重來?”
嘉容看他一眼,不再說話了,繼續自己的棋。
嘉容很快便發現,這一場賭局裡,自己對面的這個對手,他與前兩次完全不同。
不止是精神狀態。這一次,他的目光一直落在棋枰之上,神情專注而平靜。而且棋路,也真正叫她有些吃不準他的意圖。
一般而言,前五十手過後,大體便能看出黑白二方的全域性思想與攻略意圖了。但是這一盤棋的格勢,毫無疑問,是她迄今為止,遇到過的最奇怪的一場格勢。前手過後,觀看棋局,自己佔盡四方角地,而對方的白子,則占上下左右中五處星位,便如一個十字形狀,空有縱橫天地貫穿四方的雄渾氣勢,卻沒半點根基可以依託,想要將這空勢化為實地,在她看來,幾乎不大可能了。
當然,棋是他下的,她只要自己贏就是。且有他先前的那一番高談闊論,她此刻自然不會再出聲說什麼。愈發凝神,穩打穩紮,開始指揮黑棋攻取實地。對方至此,似乎仍無爭奪地盤之念,一直在騰挪位置,似乎不大願意與自己正面纏鬥。但是再幾十個回合後,嘉容發現有些不對了。自己雖佔盡了邊角實地,但仔細看,盤中要位,卻大多尚未明主,而且她也看出了他的意圖,竟是要在四線之外圍出闊深大勢的樣子!
兩人再走十幾個回合後,嘉容的鼻尖又開始滲汗了,禁不住開始焦躁。
這個走勢,彷彿前夜她與他的第一局對弈情景再現。一方佔了明顯優勢,棋局過半到了末殺時,情勢陡然翻轉,強弱互換,最後一擊搏殺了對方。
只不過現在,情況倒了個個。不是自己搏殺了他,而是自己似乎就要被對手給搏殺了!
嘉容自然清楚,對弈之中,最忌的便是心浮氣躁。如今自己處於稍劣局面,倘若再心性不定,對方絕對不會給自己任何喘息機會。
她暗暗再次呼吸,在規則允許的限度內,放緩自己的落子速度。
對手看起來耐心空前地極好,沒露出半點催促之色。坐在那裡,不急不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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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前兩次對弈時,判若兩人。
嘉容很快便調整好了心態,沉思默想片刻過後,決定轉手,打入對方的腹地。
這絕對是出其不意的絕妙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