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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皇帝陛下就深切感覺到了來自於女人口齒功力帶給他的折磨。
這女人,昨天真的是下了大力氣,簡直就是恨不能一口咬死他的架勢。要不是他皮糙肉厚頂得住,指頭被她咬斷都有可能了。加上回去後並未召禦醫及時處置,過了一夜,右手拇指竟就腫脹了起來。早朝時倒無妨,回來到了這裡,受傷的拇指影響到了他執筆批閱奏章的效率,最後只能喚了一個翰林供奉過來,自己看著奏章口述,叫他代為執筆。
供奉眼尖,被召的張禦醫躬身替皇帝的右手拇指上藥包紮時,被他瞧見上頭似有咬痕,心下疑慮,手中筆便一頓,忍不住多看了一眼,正撞到在口述的皇帝投來的陰沉目光,一凜,忙收了雜念,繼續目不斜視地奮筆疾書。
張禦醫更不用說了。只消一眼,便看出皇帝龍爪上的傷痕出自口咬。
皇上他自己沒事自然不會好端端地咬一口,必定是從別人那裡得來的。如今立國伊始,後宮空虛,聽聞只在月華殿居了一位女子,又聽聞,這女子不是別人,正是太傅殷懋的女兒,堂堂前朝太子妃,再聽聞,皇帝似乎不顧許佑孫等大臣的勸阻,決意立她為後,已經下令禮部在籌備大婚……
想來想去,唯一的可能,就是被她給咬了!至於原因,雖還不明詳情,但大致也能猜出個七八分。必定是那女子不願從之,這才有了這一口好咬。
這個前朝太子妃,張禦醫從前在宮中時,也碰到過數回,瞅著嬌滴滴的一個美人兒,不想竟如此性烈。想來皇上在她那裡是沒討到好了。這個新皇帝,絕不是善類,碰到這等關繫到龍顏的事,禦醫怎敢多問?不聲不響,處置好傷處,最後淡定地退了下去。
張禦醫離開後沒多久,宮人來報,說何指揮使求見。皇帝命翰林供奉退下,何儼夫入內,見過君臣禮後,奉上了兩道新收到的折。
奏摺來自巫州刺史楊宗憲。此人也是大周軍中一虎將,能徵善戰。
楊宗憲奏摺裡道,陳緹將翰江渡的橋梁全部損毀,斷了大周軍隊挺入西南的必經之道,他自己憑了天塹死守對岸。兩邊懸崖峭壁,中間是數十丈的洶湧大江,刺史數度阻止強渡進攻,終是難以攻克,軍士傷亡不輕。倘若避此關口繞道而行,則要翻越一座瘴癘密佈虎狼出沒的深山,行軍恐怕艱難。故上表陳情,請求皇帝降罪於己,並指明下一步驟。
皇帝將奏章推給何儼夫,待他看過,問道:“儼夫,你覺得當如何?”
他與何儼夫,少年時曾從死人堆裡一道爬出來,關系比旁人要近許多,所以對他一直都以名字相稱。
何儼夫道:“軍士常年作戰,恐早疲乏,如今又快年底,思鄉愈切。陳緹佔據天塹之利,一時恐怕難有進展,以臣之見,此時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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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再繼續強攻,當圖謀另計。”
“朕亦如此做想,”皇帝沉吟片刻,“傳令下去,命楊宗憲部暫停進攻,原地休整,等待後續命令。”
何儼夫恭聲應是。
“可有殷懋的訊息?”
皇帝繼續問道。
何儼夫迅速看他一眼,道:“李家欲以聯姻拉攏望芒部壯大勢力,殷懋對此並不反對。只是據探來的訊息,仿似臥病在床。”
皇帝略微皺眉,隨即冷笑了下。
“殷懋倒是顧全大局,為了複國,連自己女兒的婚事都可以忍辱負重。可惜,攤上李家父子這樣一對沒用的窩囊廢,到最後,恐怕未必還能落得好。”嘲諷之色,顯露無疑。
“陛下,將周大英列入英烈閣,是否……”
何儼夫剛今天白日才回到京中,乍聽這個訊息,也是驚訝。沉默片刻後,忍不住便問了出來。
皇帝看他一眼,“儼夫,何為世上最強大的武器?”
何儼夫聽皇帝忽然問這麼一句,想了下,道:“自然是軍隊和暴力。足夠強大的軍隊和暴力,便足以控制一切。”
皇帝微微搖頭。
“那是攻城略地。軍隊暴力之外,恐懼與,才是控制人心的強大利器。讓那些人心懷畏懼,又不息,這才能受駕馭。”
何儼夫一怔,隨即明白了過來,默默點頭。
“無事你便下去吧。臨近年底了,你奔波許久,該去消消乏了。教坊司裡新去了不少前朝官家小姐,有幾個,聽聞還不錯,應當合你口味。”
皇帝用左手拿起一本奏章,隨口漫不經心地道。
何儼夫道謝後,躊躇了下,終於還是開口道:“陛下,臣回來,還聽聞了另件事。陛下欲立前燕朝太子妃為我大周之後?臣以為,這恐怕有些不妥。”
皇帝的視線本已落在了奏章之上,恰是許佑孫的,內容正是婉言勸阻立後之事,道恐會引發民間議論,於皇帝陛下清譽有損雲雲,聽何儼夫也提這個,神色不動,只抬眼,慢慢道:“此朕之事,自有決斷,何須旁人之言?”